第一百八十九章 父父子子

“東方之樂謂之笙。笙,生也,東方生長之方,故名樂為笙也。西方之樂謂之鏞。鏞,功也,西方物熟有成功。亦謂之頌,頌亦是頌其成也。語出《周禮注疏》。”

一輛老式吉普車奔馳在桑滄高速上。駕車的蔣孝鏞看著後視鏡,笑眯眯地對魏銘說。後座上的魏銘正在熟讀《鹿鼎記》。韋爵爺是魏銘的終極目標,什麽時候通過什麽方式收的第幾房,那是了然於胸的。

這一趟,魏銘可是長見識了。三天之內,魏銘跟著蔣孝鏞轉讓了“笙鏞”戶外運動用品專營店,注冊了“笙鏞”拓展訓練公司,訂製了相關設備器材,簽約委托了報名接待及廣告代理公司。

心情不錯的蔣孝鏞還帶著魏銘爬了八達嶺,逛了三裏屯。童雞魏銘還差點掙到紅包,尼瑪京城太危險了……

“《鹿鼎記》,是金庸先生最得意的作品。寫完之後,金庸先生歎息一聲,‘人生不過如此!’就此封筆。這是一出看透人生悲劇的喜劇。韋小寶比之楊過、郭靖、喬峰、令狐衝等俠之大者,更象一個實實在在的人。而這個人的原型,就是杜月笙。”蔣孝鏞自顧說著。

“啊?杜月笙?”魏銘對韋爵爺也是有深入研究的,不過大家的學術領域和研究方向不同。

“杜月笙原名月生,後改名鏞,號月笙。1924年,36歲的杜月笙,正忙於處理北洋遺害直係軍閥江蘇督軍齊燮元與獨占上海的皖係軍閥盧永祥之間的戰爭。在浙江海寧的望族查氏誕生了一個男嬰,起名查良鏞。查良鏞,就是金庸,鏞字分寫。”

“啊?杜月笙和蔣哥是同一個‘鏞’字?”魏銘現在才知道,蔣孝鏞的名字還有這麽多淵源。

“嗬嗬,你說錯了,應該是杜鏞和查良鏞是同一個‘鏞’字。”蔣孝鏞笑了,今天他好像特別有傾訴的**,“因為我爸爸是個黑社會老大,一生崇拜杜月笙,所以給我起名孝鏞,嗬嗬。”

“啊?黑老大?”魏銘連續三次大張下巴,隻好抬手扶了扶,免得給掉了去。

吉普車進入滄海市區,七拐八繞,駛向臨海區。蔣孝鏞像是在跟魏銘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這次死而複生,好像看清楚了很多東西。我已經十年沒見我爸爸了。今天,我要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魏銘這次沒掉下巴,他一直用手扶著。十年?十年前,蔣哥好像才十四歲?十四歲那年我在幹嘛?

北鬥大廈前,吉普車戛然而止。

下車後,蔣孝鏞駐足凝望了一會兒,隱隱歎息一聲,也沒招呼魏銘,就穿過花園般的院落,跨過白色拱橋,進入了前廳,步履似乎沉重而又堅定。魏銘隻好快步跟上,心裏還是很詫異,黑社會老大?這北鬥大廈看上去富麗堂皇,又頗有文化,怎麽會是黑老大的產業?

魏銘跟進前廳時,正見六個保安陰測測地攔住了蔣孝鏞。蔣孝鏞不動聲色,卻是語出驚人,“我是蔣破軍的兒!”

六個保安麵麵相覷,均是一臉黑線,一時間不知所措。哥在北鬥集團工作五六年了,沒聽說過蔣總有兒啊?不過看上去還真是有點像。

身穿靚麗旗袍的前台迎了過來,開叉好高的,裏麵是黑絲……魏銘扶著下巴湊了過來,底氣十足地說,“快去通報,蔣哥大名叫蔣孝鏞!十年沒回來了!”

“對不起,這位蔣先生。蔣總正在辦事,吩咐過誰也不能上去!”前台彬彬有禮地說。

蔣孝鏞還沒說話,魏銘又開口了,“哥姓魏,嗯,魏銘!小姐怎麽稱呼?”前台臉上保持著標準的微笑,“是,魏先生!我叫洛娜,很高興為您服務。”

“洛娜啊,蔣總都十年沒見到兒了!這要是讓你給耽誤了,後果是不是很嚴重?到時候,你魏哥可不一定能替你說上話!”魏銘很有派頭,很有風度地湊近了洛娜,“蔣總在幾樓辦事啊?”

“蔣總辦公室在十二樓。哎,蔣先生,您不能上去!蔣先生,蔣先生……”

蔣孝鏞已經順著樓梯跑了上去,洛娜在後麵邊叫邊追。六個保安卻沒敢動地方,今天這事真邪性啊!前頭來了一個毛頭小,蔣總和段爺、沈總專門候著的,還吩咐任何人都不見!這又突然冒出個蔣總的兒來?他算不算是“任何人”啊?

魏銘追上洛娜後,正聽見小姑娘在自言自語,“其實有電梯的……”

“你看看!好吧,洛娜,那我乘電梯好了!”魏銘嘖嘖嘴,蔣哥真是見父心切啊!都失了分寸了。洛娜卻沒理他,通過耳麥向上麵報告,“注意,有人衝上去!不過,他說他是蔣總的兒,未驗證……”

魏銘很耐心地等洛娜給他引導電梯,洛娜卻說,“對不起,魏先生!請您在下麵等下!”

“嗨,我這白說半天!”魏銘晃開洛娜,也“蹬蹬!”地衝上了樓梯。十二層啊!尼瑪這樓層太高,估計能趕二十層了!魏銘氣喘籲籲地爬上去時,卻見一隊黑壓壓的西裝男退出一道大門,人手一把衝鋒槍!哎喲媽呀,真是黑社會啊!不用刀的……

魏銘立刻兩手高舉,臉上熱情洋溢,“兄弟是你們蔣總的兒的小弟!姓魏,嗯,魏銘!”不過西裝男們並沒理魏銘,而是分別進了走廊兩邊的小門,不過魏銘沒跟這些沒禮貌地家夥一般見識。一個職裝麗人微笑著迎了過來,“魏先生,請您這邊稍候!”

“我要找蔣先生!”魏銘整理了一下衣領,“我姓魏,嗯,魏銘!小姐怎麽稱呼?”還沒等職裝麗人回答,魏銘就一閃身晃了過去,哥怎麽說也是跆拳道黑帶……

推開大門後,魏銘又傻了。他並沒有看到父**相擁,乃至抱頭痛哭的感人場麵。

這間辦公室,大得炫目,卻又空得過分。地上倒著一排屏風,都是好木頭。哇塞!這是投杯為號,刀斧手殺出?我錯過大場麵了?

辦公室中央,偏南的位置上擺了一組沙發。

蔣孝鏞坐在衝著門的單人沙發上,見魏銘進來,若有若無地向他點了點頭。魏銘下意識地舉手額前做行禮狀,您忙您的,哥隨便……

於根順背靠南窗,大模大樣地坐著。魏銘揉了揉眼睛,真的是順哥?!順哥怎麽會坐在這裏?我擦!另有一光頭壯漢,挺胸收腹地站在順哥的身後,這是順哥的保鏢?我和順哥同窗三年整啊!

“順哥,我保證蘇煙母三人安全。我還能為您做什麽?”

說話的是坐在順哥對麵的中年大叔。這中年大叔坦誠地看著順哥,身上的氣場很足,分明是個大人物!他身後也站著一個保鏢。這保鏢西裝革履,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但以魏銘的專業眼光來看,恐怕也不是很好相與的。

真是碉堡了!順哥居然和這等人物對坐談判!聽語氣,這等人物還有求於順哥?莫非這就是蔣哥的黑老大爸爸?蘇煙母三人又是誰?順哥,我對您的景仰那是……

辦公室裏還有兩個人,一個黑臉胖歪倒在二十餘米外的書架處,悄無聲息。好像就剩下一口氣了,耳朵上插著木棍?這是什麽儀式嗎?談判前的祭祀犧牲?如果有架攝像機,魏銘真想把這個場景記錄下來,讓那班沒見過世麵的小們看看,這些都是哥親身經曆的!

還有一個光頭站在窗下往外看風景,好像就他是個閑人。魏銘溜溜達達地走了過去,沒個同伴的話,很沒存在感的。好吧,咱倆都是閑人,領導一桌,司機一桌,哥也站在窗下看風景好了。下麵真是有橋的。

那光頭聽見動靜,轉過臉來,向魏銘咧嘴一笑。魏銘心裏“咯噔!”一聲,哎喲媽呀,這是人臉嗎?!不過魏銘沒敢後退,而是拚命擠出一鼻的笑來,“兄弟姓魏,嗯,魏銘……”那光頭卻又把臉轉回去了。

“蔣總,我想知道,是誰動用全城警察抓我。我需要證據,足以讓他倒台的證據。”順哥說話了,坦****地看著對麵的中年人。魏銘心道,這果然是蔣哥的父親蔣總。

“順哥,你讓我為難。”蔣總抬眼看順哥時,似乎覺得順哥背後的陽光很刺眼。原來坐北朝南也有不爽之處。他看順哥不甚分明,順哥看他卻是纖毫畢現。

“蔣總,這些關係,你都不需要了。我也不會給他機會報複你!”順哥語氣篤定,也沒有讓步的打算,“電視台、報社的事,我都沒跟你計較,不過我以後會教給他們良心和道義。專家,吃人飯,要講人話。”

“即使我給你證據,你也搞不掉梅掩城。”蔣總看了看旁邊靜坐微笑的兒,咬了咬牙說。

“那是我的事。”順哥聲音不大,語氣也不重,卻是氣勢爆棚。

魏銘一直支愣著耳朵。梅掩城?梅掩城是誰?能調動全城警察抓順哥?看來,蔣總透出名字並非無意,他是希望順哥知難而退。可是很顯然,蔣總失望了!順哥真是碉堡了!

“爸爸!不管發生什麽,我都陪您一起承受!”蔣孝鏞聲音也不大,卻是情真意切,無比堅定。

“是啊,我都是有兒的人了……”蔣破軍轉臉看向蔣孝鏞,一臉的苦笑,卻也是一臉的慈祥。兒哪知道,這條路就沒有回頭一說!前進一步,臨深履薄;不進不退,暗流湧動;退後一步,萬丈深淵。想做田舍翁而不可得啊!

好吧!今天,我先當一回爸爸。回頭再設法,把兒送到美鬼去吧!終於,蔣破軍長籲一口氣,淡淡地叫了聲,“錦臣!”

“是,蔣總!”西裝革履的沈錦臣應了一聲,轉身向書架走去。

魏銘看著沈錦臣的背影,再次感慨順哥之碉。順哥,咱們別開發藏馬山了,這滄海地麵大的!眼界要寬一些,膽略要大一些,步伐要快一些,當咱們是沒出過門的傻小嗎?

這梅掩城到底是何方神聖?正在魏銘胡思亂想之際,卻聽見身邊那個不是人臉的光頭低聲叫道,“警車!十二輛!呃,後麵還有……哇塞,大場麵!”

魏銘趕緊轉頭向下望去,隻見一大隊各色警車正從左右兩側疾馳而來,警燈爆閃,卻無警笛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