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衣衝進了月華宮,看到薑平坐在輪椅上,忽然愣了一下,一步步的走進。
蹲在了他麵前,伸出手來,想要看看他腿怎麽樣。
姒蒹葭一手搭在了劍柄上,她對柳依衣還是有點防備的。
雖然是她顛覆了女媧殿,可是她畢竟是女媧殿的聖女,若讓她知道,女媧殿已經在晉國覆滅了。
鬼知道會做出什麽瘋事來。
“我沒事,休息一段時間就好。”薑平一手搭在了她頭上,很是溫和的說道。
柳依衣抬起頭來,已經紅了眼眶,沒有任何顧忌,撞進了他的懷中。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不讓我死?”
她的情感終於得到了宣泄。
事發之前。
她怎麽都不會想到,薑平會跟著她一起跳下去。
薑平卻道:“那個高度摔不死,最多半死不活,你要是想痛快點,應該找一個高一點的地方。”
柳依衣抱著他,搖了搖頭,“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不會再想去死了。”
她平時傻傻的,但心裏特明白,看待問題很通透。
之前,她有死的理由,所以當死則死;如今,她又有了生的希望。
便當生則生!
生死的道理,在她這裏變的極為簡單。
這種態度和夭夭是完全不同的,夭夭想死想活都是為了別人,她單純的在思考著道理。
不過。
這種道又不是可以說的清的,正如道德經所言,道可道,非常道。
意思就是說,能說出來的道理,都不是真正的道!
姒蒹葭放開了劍柄,她沒感覺到任何殺意。
“我把女媧殿滅了,不過女媧殿殿主逃了。”薑平把她昏迷後的所有事實告訴了她。
聽到女媧殿覆滅的消息,她內心並沒有波動,因為那裏早已經不是她的道。
而是一些需要‘包容’的人,幹著無比缺德的事。
剿滅他們,這就是道。
她的眼中,道就是‘包容’!
包容無絕對的定義,可以是善,也可以是惡,如果非要有一個定義。
那就是一種脫離了律法的規則。
揣摩出來的神的旨意!
和姒蒹葭她們一樣,她反倒不理解,薑平最後一步落子的用意。
“你要維持女媧神話?”
她猜測道。
薑平先是點頭,然後搖頭,“你猜的對,但也不全對,我不是要維持神話,而是保留文化!”
姒蒹葭自己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她的武功已經冠絕,但是對理,還不是很了解。
想要聽一聽,薑平所理解的神話和文化。
“先是有著鬼神亂國,然後又有女媧殿為患,他們進攻人心的武器是什麽?”
“是用的神話,以人的角度,來替代神明的講話。”
“本質上來說,就是一種思想入侵,灌輸他們所希望的理念,拜神就是接受這種理念。”
“這樣不合理,但是,人的錯,我們難道要去怪神嗎?”
“如果說我們能去怪神,那麽是不是說,我們也相信神的存在?”
“那我們打倒的是人,還是神,甚至就是我們自己?”
薑平問的這些問題,是不可能有完全準確答案的,她們也無法去回答。
但可以辯證,辯證出真理。
“信者有,不信者無!”柳依衣吐出一言,算是把他所有的問題概括了。
薑平點了點頭,“沒錯。”
“那和文化有什麽關係?”姒蒹葭忍不住問道,她壓根就不知道這是在聊什麽。
“當然有關係,信者有,不信者無,這就說明了,神話都是虛妄,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希望。”
“比如說,有一樣東西,我很想要,但我得到不到,就隻差一步,所以我去禱告神,希望神能賜予我這一步。”
“相反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就不需要再去拜神。”
薑平給她解釋道。
姒蒹葭聽懂了一個大概,這是要把唯心變成唯物,拜神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想要得到了那個東西。
這個東西,必然是真實存在的。
神話如果是文化,那麽不同的文化,就會有不同的效果。
“想要和得到,中間隔著的是做到,所以說,還是回歸本質,事在人為。”
“神不可能會賜予這一步,但我們腦子裏的思想可以。”
薑平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
柳依衣算是明白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以人定勝天為神話文化的基礎。”
“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增強肯吃苦的理念。”
“這些化作思想,也許能在關鍵時刻,推著人邁出那關鍵性的一步。”
“這種信仰,是文化自信!”
“接受這種思想後,人們表麵信的是神,實際上,信仰的是自己,相信自己能夠度過難關,不到最後,絕不放棄!”
她這番解釋,那是一點沒錯,簡直和薑平心裏想的,一模一樣。
這就是他要保留女媧大神信仰的原因。
公布真實結果,不過是宣告著,朝廷戰勝了女媧殿那些人,並不代表朝廷就贏了神。
這樣也許會讓人們對朝廷有些非議,但是可以在承受範圍之內的。
國依然是國,家依然是家!
這也符合第二輪變法中,思想變革的中心意思,以人為本,發展生產力。
還有一個好處。
“確定了人定勝天的思想觀念,可以一定程度的防止,再有鬼神入侵。”
“因為接受這種思想的人,在內心深處,是不相信神的,他們相信的是自己。”
“也就是說,對我好的,我就信,對我沒好處的,我就不信。”
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神!
誰都可以成為神話!
姒蒹葭現在是理解了,但卻是直搖頭,真不知道他腦子是什麽東西做的。
哪來的這麽多跨越時代,又非常合理的東西。
說到這裏。
薑平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姒蒹葭,“你的目標是什麽?”
她武功蓋世,被人稱之為仙子,過去是為了保住江湖,但就現在而言。
那已經是過去了。
這片江湖不需要她再去保護,她也沒辦法再管了。
那麽,她現在的目標呢?
“我想修成一代劍仙。”姒蒹葭幾乎沒有猶豫,張嘴就說了出來。
“哦!”
薑平點了點頭。
姒蒹葭一皺眉,“你這什麽表情,難道你不應該詫異,或者嘲諷嗎?”
“那可是劍仙!”
薑平一聳肩,道:“說句實話,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劍仙。”
“你……”姒蒹葭頓時心堵得慌。
還真沒辦法給他解釋什麽是劍仙。
“既然你要做劍仙,我怎麽沒見你練過什麽劍?”薑平好奇的問道。
難道劍仙不是練出來的嗎?
“練再多的劍招,劍法再精妙,那也隻能稱之為劍道宗師,不能叫劍仙。”
姒蒹葭說到這裏也就停了,對於他這樣的武學白癡,說這個有什麽用。
就像是他說什麽文化,未來的發展,自己聽著也跟聽天書一樣。
根本聊不起來。
“所以你接下來這段時間,就是要確定神話文化?”姒蒹葭問道。
這樣也好,省的出去惹事生非。
豎著出去,橫著回來。
薑平搖頭,“不止!”
“我要把天下文化整合,讓人們能夠自由的去選擇,神話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姒蒹葭聽著他這豪言壯語,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走到門口。
“我回的蒹葭別墅。”
她補充了一句。
這是希望薑平去找她嗎?
了解!
姒蒹葭走後,柳依衣終於輕鬆一點,剛剛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那是生死不由自己做主的壓迫!
她再次蹲了下來,掀開了毯子,看到他腳上綁著的石板。
眼眶瞬間就紅了。
薑平終於大鬆了一口氣,還是那個愛哭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