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果然對他很受用,緊閉的門從裏麵被他打開,在看到眼前一切的時候,蕭沛語兩腳一軟,差點直接癱瘓在地上。

他一隻手扶在門框上,另一隻手在她快要暈倒的那一瞬間支撐住了她的身體,隔著衣服,蕭沛語都能感覺他沁涼的手,那麽涼,那麽涼,就好像剛從千年的冰窖裏走出來一樣。

“你沒事吧?”他用最後的理智控製著自己,原來隻要她在身邊,有些東西也是可以克製的。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在擔心她,擔心她有一丁點兒的不好。

他的聲音暗啞的厲害,即使他希望不要讓她看出他的異樣,她還是第一眼就看穿他的不好,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可額頭上、頸間卻有很大的汗珠,呼吸明顯的很急促,如果她不在他麵前,他應該是大口大口的喘氣的吧。

他的臉色白的嚇人,兩道英氣的眉毛都快要皺到一起了,他很難受,卻還在極力的忍耐著。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生病了嗎?你的手好涼。”蕭沛語將他的問題完全忽略到腦後,她焦急的問了他好幾個問題。

腳下的步子還有些癱軟,她往前邁了一小步,伸手想要摸一下他全是汗珠的額頭,心裏七上八下的懸著好多問號。

發現到她的靠近,他踉蹌而狼狽往後退了好幾步,扭頭刻意的躲避她焦急的視線,“我沒事,如果肚子疼就打電話叫醫生。”

這樣的他更讓蕭沛語心疼,眸子裏含著滿滿的淚水卻克製著不讓它們湧出來,她搖著頭,“我不疼,一點兒都不疼,你告訴我,你怎麽了?”

滿屋子的狼藉,能摔得東西,能撕碎的東西,都被他破壞了,他經曆了什麽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厲景鎬很是疲憊的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他無力而沉重的呼吸著,剛才發生不堪的一幕讓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的手很隨意的打在膝蓋上,暗淡無焦距的目光渙散的望著淩亂的地板。

“讓蕭浩煜來接你回去,我累了,想休息了。”說話間,他放在膝蓋上的手還在微微的顫抖,而且還在流血。

“景,我不走,你告訴我,你怎麽了?”蕭沛語焦急的想要靠近他一些,這個時候她怎麽可能留下他一個人。

厲景鎬清楚,如果不說狠心的話她是不可能離開的,可他現在特害怕她的靠近,她越擔心他,他就越想要躲,這樣的他,不值得。

“蕭沛語,滾,滾出我的世界,有多遠滾多遠,永遠都不要出現,我厲景鎬不稀罕你的憐憫,不稀罕你的擔心,更不稀罕你肚子裏的孩子。”

他很想大聲的怒吼出來,可他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剛才生死一線的折磨,讓他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有些話,大聲吼出來可能隻是在證明那人的情緒不穩定,隻是想要發泄,可他如此雲淡風輕的說著,更是讓她疼的呼吸都艱難。

她再傻,再笨,也知道他說這些話隻是為了趕走她,她是在心疼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該有多疼啊。

蕭沛語站在那裏垂眸看著他,很想哭,很想撲到他的懷裏不顧一切的大哭一場,告訴他,厲景鎬,別趕我走,沒有你的世界,一點兒都不好過。

可她終是沒有沒有那麽做,現在的厲景鎬在害怕她的靠近,害怕她給予的哪怕一丁點的愛。

許久,整個淩亂的空間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如果不是還存在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這個房間裏應該是屬於地獄。

蕭沛語緊咬著下唇,克製著不讓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掉下,不能哭,哭了他會更難受,就在眼淚即將滑下的那一刻,她選擇了轉身。

轉身要比眼淚快,可轉身的那一刻,眼淚還是如決堤的洪水般滑落了滿麵。

她一步一步緩而慢的往外走,她的腳步很輕,卻猶如灌滿了鉛一樣的沉重,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沒有再回頭,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幫他關上了門。

他隻是不想讓她看到此刻很不好的他,那麽她就不要出現在他麵前了,免得他更難受。

門關上的那一刻,厲景鎬晦暗的眸子裏染上了淒涼的悲傷,他無力的冷哼一聲,嘴角上翹卻苦澀的讓人心塞。

蕭沛語的身體隨著冰涼的牆麵漸漸地緩落,她癱軟的坐在冰涼的地麵上,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她怕自己哭出聲音來,張嘴咬著自己的胳膊,失聲的痛苦著。

厲景鎬,這就是你不要我,你推開我的原因吧,為什麽他們之間每次遇到問題的時候,從來選擇的都不是共同麵對,共同承擔,而都是選擇著逃避,選擇推開對方。

這樣的他們,是該喜還是該憂啊。

她腦海裏出現他還在滴血的手,這才倉皇的擦掉臉上的淚水,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在整個房間裏翻箱倒櫃的找醫療箱。

終於在她剛剛睡覺的主臥室找到了醫療箱,等她匆匆忙忙的跑到他房間門口的時候,卻頓住了腳步,如果這個時間進去,他一定還是會把他推開,如果她執拗著不走,他肯定還要說那些違心狠心的話來刺激她。

蕭沛語抱著醫療箱坐在了門口,聽著房間裏的動靜,他一定是生病了,還是很嚴重的病,不然他不會這樣的,半年前他決定去山裏建學校那次,他領走的時候就已經有異樣了,可是那個時候她卻沒有發現。

後來她跑去找他,第一眼她看到他眼裏閃爍的光,可很快那抹亮光就越來越暗淡,她明明就感覺到了深夜裏他擁抱她時的隱忍,卻在他趕她走的時候,她還是為了維護最後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將她一個人留在了那裏。

那個時候,他就生病了吧,這大半年都是他自己在和病魔痛苦的作鬥爭,而她卻一直都在和他賭氣,還怨恨他。

蕭沛語坐在門口想了好多,從她第一次見到他,到他們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結婚再到離婚,然後重逢……

他們早已注定是彼此逃不開躲不掉的劫,就算他們再折磨,老天爺還是會把他們捆綁在一起。

時間的確有很多很多,可一輩子卻那麽短那麽短。

厲景鎬,這次我絕不放手,我不禁要和你同甘,還要共苦。

許久,蕭沛語都沒有聽到屋裏有任何的小動靜,她提著一顆擔心他的心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房門,攝手攝腳的走進他。

他躺在**蜷縮著,像個還沒有出生待在母親肚子裏的胎兒,這樣的姿勢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在害怕,他很孤獨很無助。

蕭沛語看著這樣的他,心酸一片,鼻腔酸澀的厲害,都快入冬了,他就這樣蜷縮著,連條毯子都沒蓋就這樣睡著了。

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把他折騰到很累了,他連衣服都沒換,他從來都不會不換衣服就上床的,她從櫃子裏找了一床新毯子蓋在了他身上,凝視著他好久之後,才盤腿坐在了床前。

她從被褥裏拉出了他受傷的手,果然沒有處理,鮮血已經幹涸,凝固在泛白的骨節上,蕭沛語看一眼就舉得心被刺疼的厲害。

喉嚨緊的發疼,淚水忍不住的滑落,差點就滴在他受傷的手背上,淚水是鹹的,如果滴在他的手背上一定很疼,多虧她躲閃的快一步。

她找到棉簽站了消毒藥水,將他的大手放在她的小手上,輕輕的擦拭著,怕他會被疼醒,她小口的吹著涼涼的氣,希望這樣可以緩解他的痛感。

厲景鎬躺在**一動未動,她以為他睡著了,隻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的他有多清醒,可自私的他,卻貪婪著她給予的溫暖,他不想睜開眼睛,他害怕睜開眼睛看到她為他流淚的樣子,會痛心的趕走她。

那樣,他真的連她的氣息都感覺不到了。

蕭沛語,原諒他的自私,原諒他想多一秒的擁有。

她幫他擦藥的沒一下都動作都很輕很輕,恐怕會驚醒睡夢中的他,還好他連眉心都沒皺一下,可能是他真的太累了吧。

擦好藥蕭沛語這才小心翼翼將他的手往被子裏放,剛要放下,她感覺到自己的手一緊,潛意識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拉扯了一下卻沒有成功。

他握的她很緊,緊的她感覺到有點疼,可這點疼卻讓她更踏實,更溫暖。

就是不知道他醒來了會不會繼續趕她走,心裏頓時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心思,鬼使神差的她就直接趴在了他的床邊,緊閉上眸子,假裝已經睡的很沉的模樣。

她假寐了一會兒,沒有感覺到他有動靜,可能他根本就沒有醒,隻是夢到了什麽,她這才偷偷的睜開了一隻眼睛,偷瞄了他一眼。

還好,他還是剛才的睡顏,睡得很沉。

卻不知道,剛才她佯裝睡著的哪一個動作,他就睜開了毫無睡意的眼睛,再次閉眸感受她真實的存在,那顆不安定的心這才有了歸屬。

請原諒他還放不下這份久違的溫暖,請原諒他,自私而貪戀的想要留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