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你們家現在有沒有困難?要不要給你漲工資?”許婧傻乎乎地問。
顧琦自從英英的事情之後跟許婧之間已經完全不設界了,家裏的事情很自然地可以跟她說。殷筱曉跟英英親,所以她也能說。
殷筱曉過來在許婧背上打了一下,“你覺得你這個合夥人當得特別牛是不是。”
“難道不是嗎?合夥人沒這個權力?”
殷筱曉懶得理她,直接問顧琦有什麽打算。
顧琦比起她們兩個輕鬆太多了,“沒什麽打算啊,他被裁員,剛好在家裏陪英英,我出來上班。”
“那經濟方麵?”
“也還行,童願給的沒有之前多,也算高薪了,我們家開銷最大的一個是房貸一個是英英,別的都還行,能COVER。”
她說完,許婧和殷筱曉都不做聲地看著她。
“怎麽啦,真沒事,有事我今天還能來上班?”顧琦被她倆擔憂的樣子逗笑了,“你們以為組建家庭是用來幹嘛的?就是用來規避經濟風險的啊。”
殷筱曉當然不知道,在她看來工作不回家的丈夫是累贅,沒了工作一天到晚待在家的丈夫還是累贅。
顧琦就給她解釋:“你看,如果沒有配偶,英英生病初期的檢查和治療費用其實是很龐大的,一個人負擔會很艱難,生活條件必然會下降,有配偶,兩個人相互幫襯,經濟壓力就會小很多;而英英生病變成我們生活中的常態之後,如果沒有配偶,一個人會比現在更難熬,熬不下去的時候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不可能說一個人辭職來全職照料英英,幫助另一個人度過精神最疲憊的那段時間;最後,遇到這種無法預料的工作上的打擊,經濟來源被切斷,如果沒有配偶,那是連休息消化的時間都不敢有,必須頂著巨大的壓力馬上找下一份工作,而英英的生活環境也會變得更糟。”
顧琦歎氣,“雖說現在大城市的基礎配套已經非常便利,但是很多時候,個人的抗打擊能力還是很差,還是需要人幫襯著,跟自己一起搭夥,抵抗生活的風險。”
殷筱曉就不說話了。
以許婧對殷筱曉的了解,其實知道她沒有太信服,甚至可能講出點不合適的地獄笑話。
比如如果沒有配偶,你從一開始就不會有孩子這種。
有些人是天生不喜歡小孩子的,許婧知道這很正常,但是有人天生喜歡小孩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這種話當他們的麵說就有些太殘忍了。
殷筱曉應該是以前不喜歡小孩,覺得小孩吵鬧,但是認識英英之後反而對她生病的狀態產生了感情,所以有了某種程度上的自覺,這時候也就不再反駁顧琦。
而許婧本人是經曆過婚姻的。
婚姻和愛情在理論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
愛情是美好純潔的,婚姻是一種經濟製度。
這不是說婚姻就是汙糟的就是利欲熏心的,而是說不要去神話婚姻,在婚姻裏追求一些不現實的東西。
被神話的婚姻下場肯定不好。
你在經濟製度裏追求風花雪月肯定是追求不到的,經濟製度是一種工具,隻要你利用好這種工具,你的生活就會變得無比舒適順心。
所以可以觀察到,婚姻美滿長久的夫妻基本上都是很好的工作夥伴,算賬搭子。
不要覺得這種經濟捆綁的關係就比美好純潔的愛人低一等,二者其實同樣很難得。
你有多好的運氣能找到一個可以一起奮鬥一輩子的工作夥伴呢?
都是緣分,沒有高低貴賤。
許婧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理解顧琦的想法。
但這也不是說她就不擔心顧琦了。
她的問題是:“你老公,老劉,他願意在家陪英英嗎?”
顧琦點頭,“他說正好也歇一歇,我奮鬥,他當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
這樣許婧也沒有什麽可說了。
這之後工作又正常繼續,她們有太多事情要忙,而能心無旁騖地忙工作,其實也是一種幸福,證明生活沒有太多的偏差。
當顧琦做了大量調研工作之後營銷方案一步步做了起來,過程很漫長,因為在不斷地修改不斷地微調,但是最重要的一點一直沒變,而且直接影響到了許婧的創作。
顧琦要求許婧必須在這部戲裏造一個“星”出來。
之前也說許婧的戲非常注重導演的表達,她可以算是“作者導演”,作品與導演本人是強關聯的,加上有何易他們做的造景奇觀,相對來說演員的存在感就沒有那麽高。
但從傳播的角度來說,劇本結構和造景都是非常難以概括、難以在觀眾群體中形成某種效應的東西。
這對一個有風險的題材來說就非常不利。
如果許婧是已經成名、有社會地位、且有廣泛群眾基礎的導演,那這件事情對她的影響就不大,因為這種情況下基本上她做什麽都是對的。
但現在許婧還是一個隻導過一部戲的導演,她的名號還沒有這麽好用,這時候她想碰一點危險題材,就必須不能把風險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是要分散出去。
這就是顧琦認為許婧必須造一個星的原因,她需要有個人來幫她擋一擋。
她們之前達成共識的點是要裝,裝得人畜無害。
顧琦從這個角度出發,給自己的目標做了一個側寫:無害的、討人喜歡的、能聚集粉絲的、能把尖銳的女性表達藏起來的。
而因為許婧劇本本身的結構問題,前期都隻有女駙馬的角色,顧琦也隻能在女駙馬的角色當中尋找符合側寫的那個人。
顧琦選中了春紅,馮素珍的貼身侍女,後來也改扮男裝做了書童。
這種侍女角色在傳統戲曲中是非常普遍的,崔鶯鶯身邊的紅娘,祝英台身邊的銀心。侍女本身就是討人喜歡的小丫頭,對整體劇情和任何角色都不會有任何的負麵影響。
依照傳統審美,大家閨秀應該恬靜優雅,但這種性格其實是不利於各種劇情的發展的,因為恬靜優雅的小姐被禮教束縛,不可能主動去追求愛情,這時候就需要一個活潑可愛的侍女,替小姐說出心聲,替小姐保媒拉纖,成為小姐和書生之間的紐帶。
這種行為怎麽說呢,兩頭都可以說,從反封建的角度當然是反抗封建大家長的腐朽,追求了人性的解放和自由,但是你從她本身的文本邏輯去看,這種小姐和丫鬟,恬靜和活潑,主子和下人的審美對比,本身其實還是符合了男性對女性審美的“聖女”和“**”的那一套邏輯。
而顧琦認為,在許婧的文本中,這樣的角色肯定是不會出現的,那麽春紅這個角色的功能是不是可以變一變,不要做紅娘,不要做銀心,她們可以從文本的角度把春紅這個角色寫得更加富有現代性,並且因為侍女和小姐的親密關係,她甚至可以替代李兆廷,成為馮素珍的一個生活上的保護者。這樣既不破壞主線劇情,同時也能在劇情中自然地加入現代敘事。
而根據年輕群體的反饋,除了網絡上的數據,還有就是許婧的那些小朋友們,主要指梁瑞,女性之間的曖昧互動是非常受歡迎的,很多人喜歡磕這種主仆CP。
如此,這個經過顧琦解構又重塑的春紅,就完美符合了她最初的那份側寫。
顧琦覺得沒有比這個主意更完美的了,開開心心去找許婧,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她。
然後許婧的反饋是:“啊?但我已經把這個角色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