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下午帶著英英出門之後就一直沒回來，因為顧琦之前也經常帶英英出門到處亂逛，其實就是一種接觸社會的治療手段，跟占麗華解釋過很多次，老劉失業回家後也這樣做，占麗華就沒有過問，畢竟是孩子親爸，不至於出什麽事。

但是細算起來劉偉濤帶英英出門的時間比顧琦長太多了，早上吃完飯八九點就出門，晚上七八點才回家，占麗華自己年紀大了，本來晚飯的時間早，為了等他們父女也被迫隻能晚上七八點他們回來才開火做飯。

結果今天一直等到八點半，劉偉濤都沒回家，占麗華給他發信息打電話都沒有反應。

占麗華也著急，但是越急越語無倫次，沒頭沒腦地跟顧琦說：“小劉最近就是很奇怪啊，人在家裏也不講話，身上又臭，他會帶英英去哪裏啊？是不是，他身上是不是有香煙味道？你上次回來還講他。他是不是在外麵做不好的事了？他是不是要害英英？”

許婧馬上攔住已經穿好衣服拿上車鑰匙準備往家趕的顧琦，“你冷靜，你現在回去家裏也隻有你媽，你想想老劉平時會帶英英去哪兒，萬一就在市裏，你回去不是跑錯方向浪費時間。”

顧琦這才稍微冷靜下來，然後馬上拿手機查定位信息，她和老劉都是一個牌子的手機，是可以通過手機查到實時位置的。

許婧也拿著手機問顧琦：“是不是先報警？”

顧琦頭也沒抬，“小孩有大人帶著，不到二十小時不會立案，我先查能查的，都不行再去找警察調監控。”

話音剛落，手機顯示定位失敗。

顧琦還沒有放棄，接著查車子的定位。她們家的車都有智能係統，手機軟件就可以查軌跡，隻是弄起來麻煩點，顧琦從來沒用過這個功能，從下載軟件到注冊然後還有充值會員才能使用查定位的功能，弄了半天許婧在邊上都煩躁起來，車子的定位查到了，確實是在市區，在一個老的商業大廈停車場裏。

許婧馬上抓起車鑰匙，“我開車，你現在不方便，路上你打電話看看有沒有老劉的朋友知道他在哪裏。”

許婧開車的時候顧琦就在副駕駛上一個接一個打電話。她手上有的老劉朋友的聯係方式，基本上都是他工作上的朋友，還有幾個大學同學。老劉被裁員之後跟這些人的來往就逐漸斷了，顧琦理解他心態上的尷尬，但是現在也沒辦法，找人要緊。

一路上的車程是十五分鍾，顧琦打了十一個電話，因為每個人都不知道老劉在哪裏，所以馬上掛斷再打下一個。

等地方到了之後她倆找到了老劉那輛車，直接問停車場的保安查監控，保安一開始還嫌麻煩不答應讓她們查，後來聽說是孩子丟了才鬆口讓她們進到監控室。

顧琦算著占麗華跟她說的老劉出門的時間，讓保安查今天早上十點半前後的監控。這是個露天停車場，監控就隻有四角和道閘有，老劉的車子在東南角，那個位置的攝像頭是從後拍的，視角非常局限，隻能拍到老劉的車子進來，帶著英英下車，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許婧問：“來這個大廈的人一般是做什麽的？”

“什麽做什麽？都是正經上班的呀，我們這裏很多企業的。”

顧琦跑去看大廈一樓的樓層索引牌，想找有沒有可能是老劉工作對口的單位。

但是如果老劉是找到新工作，沒必要瞞著顧琦。而且他是怎麽帶著英英來上班的？

索引牌上確實密密麻麻排滿了各種企業，但是細看就發現都是各種以“中國”“長江”“中華”等等大詞開頭的公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資產上億的跨國企業，結果全縮在這種小破寫字樓裏，這明顯不是正常的企業。

顧琦還想再看大廈內部的監控，想確定老劉帶著英英去了哪裏，是不是在樓裏。但是樓內和停車場的監控室兩個部門，那個保安也沒有權限給她們查，看得出來她們是真的著急，就跟她們說旁邊就有一個派出所，讓她們先報警，然後讓民警過來協助調查，丟了孩子這種事情民警肯定不會不管，隻要警察過來他們這邊也不需要別的手續，馬上就能查監控。

她們謝過保安，馬上照著保安指的方向跑。這一片都是老街區，整條街照明都不好，派出所的燈光就特別亮。

進了派出所大廳顧琦馬上拉著一位民警把情況說了，民警聽說孩子丟了也不敢耽擱，準備陪顧琦她們去查監控，然而顧琦說到是爸爸帶著女兒時，民警忽然頓住了。

“你老公是不是叫劉偉濤？”

顧琦和許婧都愣住了。

民警一臉複雜地把她們帶到一個像是調解室的房間。顧琦一進去就愣住了，劉偉濤和英英都在，不但他們在，劉偉濤的爸爸也在，他們對麵還坐著三個不認識的男的，和劉偉濤一樣，臉上都掛彩。

“劉偉濤，你老婆以為你失蹤了，自己找過來了，具體情況你跟你老婆說還是我們說。”

民警不知道為什麽特意解釋了一句。劉偉濤除了在顧琦進屋抬了一次頭，一聲不吭，也不看顧琦。

“英英，到媽媽這裏來。”顧琦的聲音明顯在發抖，她叫了英英，忘了英英不會有反應。

許婧問民警：“我是她朋友，能不能讓我朋友先把孩子帶出來？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在這裏要嚇壞的。”

有陌生人在場，還是掛彩的麵目不善的人，許婧沒有說英英的病情。但是民警似乎是了解情況的，他對顧琦點點頭，顧琦就走進去，英英坐在劉偉濤和他爸中間，也低著頭，劉父的手搭在英英的座椅欄杆上，顧琦過去，他好像想跟顧琦說什麽，顧琦直接把他手揮開了，拉住英英，發現她手冰涼。

英英一路沒什麽抵抗，也沒反應，跟著顧琦出來了。

民警在外麵跟許婧低聲解釋：“之前在大廳一直是我們女警陪孩子，但是孩子不說話。本來想聯係家人，但是他不肯讓孩子媽媽來，就聯係了他父親。之前打架的時候一點也不想著孩子還在，要調解了，他非要孩子在場。”

“怎麽會打起來的？”

“具體情況還在問，肯定涉及經濟糾紛。”

顧琦出來之後就把英英交給許婧，許婧感覺到她手都在抖，但是接到英英之後臉色終於穩定了。

“能不能讓我朋友先送孩子回家，我在這裏，有什麽情況我來處理。”

民警點點頭，顧琦就推著許婧的背送她出去。

“你先打電話給我媽報平安，然後能不能麻煩你送英英回去，晚上就在我家住吧，反正估計今晚我們應該回不來了。”

許婧點頭，想了想，抱了顧琦一下。

“你撐住。”

顧琦笑了一下，“英英沒事，我就沒事。你回去吧。”

走之前顧琦蹲下來看了看英英，輕聲問她，“餓了沒有？”英英當然不會回答，但是顧琦看著她，眼睛就慢慢紅了，她抱住英英，把臉埋在英英身上，深呼吸，身體終於漸漸不再顫抖了。

顧琦最後親了英英的臉頰一下，摸摸她的頭，跟民警回去了。

英英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看她一下。

許婧歎氣，直接蹲下把英英抱起來，離開了派出所。

晚高峰已經過去，開車上城際高速特別快。許婧怕英英餓著，先在附近找了便利店給英英買了溫熱的小米粥，才上路回家。

到家之後占麗華已經做了滿桌的菜。

“顧琦她們今晚應該回不來了。”許婧以為她在電話裏沒跟老太太講清楚。

結果占麗華啪一碗飯砸在許婧麵前，許婧就跟英英和老太太一起吃這一頓不知道是晚飯還是宵夜的飯。

其實家裏的氣氛還是有點壓抑，畢竟是進了派出所的事，許婧沒有瞞著老太太，把警察說的經濟糾紛也轉告了。

但總歸比孩子丟了要強百倍。

飯後許婧幫著洗碗收拾剩菜，發現冰箱裏已經有一盤子菜單獨用保鮮膜包起來了。許婧看了看，小小一盤子，什麽菜都夾了一點。

她轉頭看著還在擦灶台的老太太，“顧琦晚飯都沒吃幾口就去找英英了。”

老太太頓了一下，沒說話，繼續更用力地擦著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