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許婧刻意補充的這段安慰是某種預兆。

預兆的前奏是周三中午,許婧帶著全員到齊的班底去吃了頓海底撈,這回記得要了發票。

所有人都很開心,一會兒聊聊工作一會兒聊聊生活,氣氛很放鬆,衛茹這個社牛請服務員幫他們這一大桌人拍了合影,說有紀念意義,等上戲之後拿出來看肯定特別有感覺。

就在這麽開心的時候,許婧收到了蔣繼明的信息。

蔣繼明問許婧你冷靜了嗎,你消氣了嗎,願意好好聊聊了嗎。

許婧其實已經把蔣繼明這個坎邁過去了,她的失望持續了上輩子那麽多年,早就心灰意冷,現在獲得新生,工作充滿**,生活充滿希望,跟這幫年輕快樂理想主義的小孩兒天天混在一起,怎麽可能還有工夫想蔣繼明。

但她看到這條信息還是騰地起了火。

蔣繼明把他們缺乏溝通說得好像是許婧的錯,但明明他才是那個回避交流的人,他都背著她跑到羅玉蘭家去了,都不肯直接給許婧打個電話當麵談談。

現在憋不住了,等不及了,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就把責任推到許婧身上。

許婧深呼吸幾次,直接忽視他這條信息,不回複,因為跟他吵架都是浪費精力。

蔣繼明如果學不會好好說話就沒有談的必要。

下午,其他人各自去忙,許婧帶著演員們回到大會議室讀劇本,同時請殷筱曉幫她聯係兒藝那邊,預定時間,明天她要帶演員去看場地,別再遇到楊女士那種情況。

演員們讀劇本從一開始不帶感情熟悉內容和台詞,一遍兩遍,逐漸開始有了感覺,並且對角色某個行為某個台詞有了深刻理解,馬上記在殷筱曉統一采買來的玉桂狗筆記本上,用考試專用0.5中性筆,同時在劇本上做標記。

演員們漸入佳境,許婧隻需要在他們有疑問的時候為他們解答,在他們理解跑偏的時候及時把自己想要的效果說清楚,這時許婧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許婧以為是殷筱曉那邊跟兒藝預約好了通知她一聲,沒想到打開一看,又是蔣繼明。

這次蔣繼明什麽都沒說,直接給她轉了二十萬。

許婧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想把中午吃的火鍋全都吐出來。

這不就是在惡心人?什麽意思?錢到位了你該消停了?

他蔣繼明把許婧當什麽了?他這又是幹什麽?買人嗎?

許婧拿著手機的手都抖了起來,她馬上點拒收,把這股惡心勁退回去,甚至因為太惡心人了,手已經移到了拉黑鍵上。

蔣繼明終於得到許婧的回應,盡管是拒收,還是馬上蹦躂起來。

“你非要這樣嗎?”

“有意思嗎?”

“我道歉了,我代我父母道歉了,你要的錢也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很奇怪,連著三個反問,許婧激動的情緒居然慢慢褪下去了。

她從惡心變成鄙夷。蔣繼明用錢打她臉,這是**裸的羞辱,許婧肯定無法接受;但當他用語言刺激她,同時暴露自己的低劣,許婧反而能客觀地抽離出來。

蔣繼明肯定是因為許婧中午沒有回複他所以惱火了,所以砸錢羞辱,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能羞辱許婧的方式,目的除了羞辱還有挑釁:許婧無視他的行為傷害了他的自尊,讓他覺得自己處於下位,他要做的就是用羞辱的方式逼迫許婧回應,哪怕一句話不說隻有拒收,點擊拒收的動作也是一種參與,一旦參與,你就脫不了身了,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無視也就不起作用了。

後麵這三句反問既是蔣繼明自己被無視後情緒的宣泄,也是他再次羞辱刺激許婧回應的手段。

這種人這種心態,有時候你不回應,他也會當作是你欲擒故縱,自戀得很。

所以許婧在這一瞬間決定了,她毫不留戀拉黑了蔣繼明,她不要什麽把話說開,什麽體麵的分別,這種人就該無視到底,跟他徹底切割幹淨。

拉黑他,刪除他,從此這個人從自己的世界消失。

許婧是出於最後一點情誼才沒有早點這麽做,蔣繼明如今不但逃避,不但不會好好說話,他整個人的態度都扭曲了。

這種人變態,晦氣,離得越遠越好。

演員們隻看見許導掏出手機之後臉色變得很凝重,但是不一會兒就好了,之後還積極參與他們讀劇本,就以為沒什麽大事,馬上拋諸腦後。

許婧獲得清靜,更加投入到工作中,陪演員直到傍晚下班時間,他們一起約了晚飯,邀請許婧,許婧要回去整理故事板和其他事務,婉拒了,但是提醒他們吃飯記得要發票,可以報銷。

許婧回到家繼續工作,期間斷斷續續接到徐瑉和梁瑞的進度反饋,傾聽他們的想法幫助他們理清思路,選擇更有利於舞台呈現的方案。

到九點多,許婧準備休息一會兒,衛茹發信息過來。

“學姐你能聯係到何易嗎,我找他商量戲服的風格,等了好半天都沒回我,信息不回電話不接,梁瑞也聯係不上。”

許婧感覺這裏有點異樣,說不清是什麽,隻能先著手解決問題。

她讓衛茹稍等,自己給何易發了信息,果然十幾分鍾過去也沒有回音。

她直接撥通何易電話。

等候音漫長到接近自動掛斷,何易終於接電話。

“學姐?”聲音悶悶的。

“你睡了嗎?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我剛剛在畫圖,開了靜音,沒聽見。”

這倒也正常,很多人工作時習慣把通訊工具靜音,以集中注意力,不被打擾。

許婧把話帶到:“你看一下消息,衛茹他們找你有點事,你回一下。畫圖也要張弛有度,注意休息,別太緊張了。”

“知道了學姐,你也早點休息。”何易回答,聲音有一絲幹啞,許婧注意到了。

“何易,”她鄭重問,“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麽不順利的?”

電話那頭沉默一陣,然後何易嗬笑了聲,“沒有,學姐你放心。”

許婧隻能隨他去,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