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1章 風暴前夕下
正月裏的寒風仍是刮得厲害,饒是大晴的天兒,有著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還是覺得冷。
涼亭中,夫妻兩人相對而坐,竟是相對無語。
慕瑤動作很利索很快就將一副上好的棋盤擺放在石桌之上,黑白兩子分別置於太子與太子妃身邊,另擺上剛沏好的熱茶,以及一些可口的瓜果點心。
隨後,便是退回到南榮淺語的身後,安靜的伺候著,眼觀鼻,鼻觀心,靜默不語。
要想做一個討主子喜歡的下人,最要緊的一點就是要學習察言觀色,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慕欣慕瑤都是自幼就伺候南榮淺語的大丫鬟,跟在她的身邊,見識過不少的大場麵,因此,她們很明顯的感覺到,太子跟太子妃之間的關係,真真是相當的微妙。
偏就是這種不進不退,不清不楚,若即又若離的感覺,最是讓人感覺著心驚肉跳的,整個人都崩成一根弦。
怕就怕,崩得太緊,給崩斷了。
烏發束白玉冠,額飾墨玉月,身著黑色寬錦袍,腰圍白璧玲瓏帶,若美玉雕成的俊臉之上,五官立體而深邃,微微挑著眼角的黑眸,閃掠著邪魅的惑人氣息,嘴角卻又帶著一抹雍容而閑適的淺笑,夜修傑就那麽悠閑恣意的坐在南榮淺語的對麵。
他笑望著她,眼裏,嘴角皆是笑意,讓人無法猜測他的心思。
此時的他,既讓南榮淺語覺得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
記憶如潮水般往回湧,她就那麽凝望著夜修傑,有那麽一瞬間,仿佛整個天地之間,隻有她與他。
人生若隻如初見,那該多好。
當年,她第一次見到夜修傑時,他便是如今日這般的。
那時的她,若非一心係於夜絕塵身上,應該也會猶如那些傾慕與夜修傑的女子一樣,難逃他的魅力,對他一見傾心吧。
怪隻怪,他們在錯識的時間裏遇上了對方,然後你愛我時,我不愛你,我愛你時,你已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一場你追我逐的愛情,終是要結束了嗎?
如果,幼時的她第一個遇見的男人不是夜絕塵,而是夜修傑,那麽她的人生會不會與現在截然不同。
她在愛與被愛之間苦苦掙紮,愛不得,恨不得,求不得,怨不得,生不得,死亦不得。
伊心染的出現,對她而言是個莫大的威脅。
卻也正是因為有伊心染的出現,她才一步一步看清自己隱藏的心。她以為她懂什麽是愛,她以為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說什麽是愛,可笑的是她壓根就不明白何為愛。
她以為,她愛著夜絕塵,所以百般的怨恨伊心染,千方百計的想要將她除之而後快。
臨到頭了,她才猛然發現,其實她所真正愛著的人,一直都在她的身邊,隻可惜被她一直忽略著,遺忘著。
等到她明白,等到她想要爭取,想要挽留的時候,他卻已將對她的愛一點一點的收回,然後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
暖陽灑照,寒風輕拂,時間悄然流逝。
詭異莫名的氣氛中,連呼吸都是放慢節奏的,除了各自的心跳聲,四周靜謐得隻能聽得風聲。
女人是一種直覺極其敏感的生物,南榮淺語見得夜修傑這般神色,頓時心中苦澀萬分,鳳眸低垂輕咬紅唇,硬生生將那即將滑落眼眶的晶瑩給逼退了回去,伸手欲拿起麵前白色的棋子,卻不小心碰到了被琴弦劃破的手指,白色的手帕上,殷紅的血隨之浸透出來。
疼痛驚散了南榮淺語的失神,她猛然縮回手,莫名覺得委屈。
為什麽,在她決定付出一切愛他時,他卻已然收回對她所有的愛。
那麽灑脫,那麽決絕,不給她絲毫的挽回的機會。
他對她的愛,真的能說收回就收回,沒有絲毫留戀嗎?
如此,讓得她不禁懷疑,他是否真的愛過她。
“太子妃的手怎麽了?”夜修傑心中輕歎一口氣,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很想在南榮淺語那樣複雜,無奈,糾結的目光倉中皇而逃。
可他知道,有些事情逃避不是辦法,遲早都是要解決的。
他不後悔曾經愛過南榮淺語,但那,也僅僅隻是曾經。
以前,他身在局中,很多事情都無法看得清楚。
當他置身局外,才猛然驚覺,以前在意的,糾結的,掙紮的是多麽的可笑幼稚。
在他的生命中,有過無所求的真愛,品嚐過愛,便已是足夠。哪怕,這一場愛之於他而言,美好的少於殘酷的,但畢竟是他記憶的一部分,甜的也好,苦的也罷,值得珍藏,回憶。
“沒、、沒怎麽,就是剛才撫琴不仔細被斷了的琴弦劃傷了手指。”抬眸,搖了搖頭,嗓音低而啞。
自伯昌候府回來,從她決定答應不再做被人隨意擺布的棋子,幫助又利用她父親之後,南榮淺語的心就亂得跟她彈出來的琴聲一樣。
有著幾分迷茫,幾分掙紮,幾分無奈,卻又隱隱的帶著幾分期待。
如今的她,所處的位置那麽的尷尬,是個人都可以踩她一腳,完會忽視她的感受,她的存在。以前,她為家族,為父命而活;往後,她想為自己而活,為她所愛之人而活。
雖然,再想走進夜修傑的心裏很難,但她相信,會有辦法的,畢竟夜修傑真的深愛過她。哪怕斷了,也有破鏡重圓的時候。圓的時候。
屬於他的東西,她不會讓任何人搶走。
然而,但凡能威脅到夜修傑的人或者事,她也會想辦法一一除掉,哪怕是她的父親,她的家族。
“來人,請府醫過來。”夜修傑蹙眉,視線落在她的手掌上,眸色深沉。
昨晚,送走夜皇之後,他安排妥當一些事情之後,就徑直到了心語樓。本想當麵詢問南榮淺語一些事情,卻聽伺候她的丫鬟說她受了驚嚇,吃了府醫開的安神藥,早早就睡下了。
帶著滿心疑問的他,坐在床邊打算喚配她,但見她額上都是冷汗,雙眉緊鎖睡得不甚安穩,似乎在做著惡夢,方才強忍著喚醒她的衝動。
看她模樣,不像是裝的,反倒真像是受了驚嚇。
晚宴上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也的的確確是令人心驚膽顫,尤其還是表麵上衝他而來的連環計。
可就在他起身要離開前,不知為何拿起一旁的手帕想要幫她擦擦額上的汗水,發現了一個讓他很是震驚的秘密。
為了證實他心中所想,倒也沒有冒然做出什麽驚蛇之舉。
難道說,跟他好歹也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太子妃,竟然是個戴著假麵生活的女人嗎?
他的太子妃是假的?
夜修傑迫切的想要知道,南榮淺語是否知情。
她若知道,那麽她便是這場晚宴好戲的導演之一。
她若不知道,那這便又是一個精心謀劃多年的驚天陰謀。
那一刻,夜修傑仿如在臘月裏,直接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遍體生寒,全身的血液都似乎瞬間被凍結。
今晨,李棋李嘯回來,也將他吩咐要調查的事情都整理了過來,果然是發現不少蛛絲馬跡,讓得他的心更沉了幾分,神情也越發的陰冷懾人。沒有人喜歡被算計,尤其還是被、、、、、、、
心語樓外,他也是聽到了南榮淺語那亂得不成節奏的琴曲,一時間思緒萬千,終是化為一江春水,隨波逝去。
恍惚間,似是有所頓悟,整個人就如同找到了本心,任何的情緒都不會被隨意的牽動。
似是回到了最初。
“隻是小傷,已經處理過了。”南榮淺語不知道夜修傑的來意,也在猜測他的來意。
但她發現,不管她如何努力想要看進他的眼裏,都再也尋找不到曾經的那種熟悉。他看著像是看著她,實則他的眸底根本就沒有她。
人世間什麽最讓人痛不欲生,便是如此。
“雖說是小傷,那也要瞧仔細了,留下傷疤就不妙了。”粉色,是南榮淺語的最愛,她四季的衣裳,多半都是以粉色為主。
她有一雙似水含煙的嬌羞鳳眸,透著天真,透著純真,清新純潔如百合花一般,麵上的白紗讓得她的臉頰若隱若現,似充滿了某種神秘的色彩。
自她的臉在椒房殿,被伊心染劃破毀容之後,沒有夜絕塵的藥,傷疤便一直留著,以至於從那以後,她都隻能戴著麵紗以視眾人。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後來他才聽李棋說起,心中也是頗為震怒的。
他不曾想到,女人一旦瘋狂嫉妒起來,會是那樣的不可理喻。
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刺殺伊心染不說,甚至還想以那種卑劣的手段毀掉伊心染的清白,簡直為人所不恥。聯想至此,夜修傑也能明白,當時處於暴走邊緣的伊心染,沒有直接握著匕首殺了南榮淺語,當真是她命大。
“你們怎麽伺候太子妃的,還讓她傷了手?”
“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太子妃,請太子殿下恕罪。”慕欣慕瑤惶恐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太子妃的心思壓根就不在琴上,一首曲子彈得亂七八糟,刺耳不已,再有韌勁的琴弦那也經不住她的折騰呀。
說話間,府醫急急忙忙的趕到涼亭,恭敬的道:“給太子殿下,太子妃請安。”
“仔細瞧瞧太子妃手上的傷,莫要感染了。”
“是,太子殿下。”府醫低眉順目,不敢隨意亂看。
動作輕盈的將藥箱放到地上,聲音微顫,道:“容老夫得罪了,請太子見諒。”
南榮淺語不笨,甚至於她心機頗深,隻是一直都不顯山不露水的像傀儡一樣的活著,既然她已經決定不再做他人的棋子,又怎能沒有警覺出些什麽來。
今日種種情況,都在向她訴說著一個事實,那便是——太子對她起疑了。
“有勞了。”
聲音婉轉,落落大方的伸出受傷的手,府醫解開纏在她手指上的手帕,然後非常專業的重新處理一遍,再抱紮起來,“太子妃手指上的傷口頗深,切記未結痂之前,莫要下雨,否則以後難免有些影響手指的靈活性。”
夜國上下,誰不知太子妃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要是手指毀了,以後可就彈不了琴了。
“有勞府醫了。”南榮淺語心中亦是一沉,她倒是沒曾想,被琴弦劃破的手指,後果有那麽嚴重。
這傷,的確頗深,還有些長。
“這是老夫的職責所在,太子妃不必客氣。”
“你且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府醫收拾妥當藥箱,躬著身子行了禮,退出涼亭。
南榮淺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纖長眼睫遮住了她的眸光,“慕欣慕瑤,茶都涼了,換熱的來,瓜果點心也重新換過。”
“是。”
“淺語可是很不喜歡稱呼修傑哥哥為太子,或者殿下,所以修傑哥哥,淺語陪你下一盤棋吧。”任何情緒都可以在瞬間收放自如,倒也算是南榮淺語的一大本事,“修傑哥哥是執白子還是黑子?”
她若下棋,素愛黑子。
白色,她素來就沒有多喜歡。
“你的手真沒問題?”看過她的手,夜修傑心中已然有了定數,黑眸中掠過絲絲冷芒,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夫妻兩人,都是演技派的,誰敢不比誰遜色多少。
“劃破指頭而已,又不是什麽大傷,棋子還是拿得起的。”
“你若下棋,素愛黑子,本太子便執白子吧。”兩人互換了棋子,夜修傑又道:“你先落子。”
他知道南榮淺語不是一般女子,心機與野心都藏得極好,想要從她嘴裏問出什麽成功率不大,但與她下棋,卻是能瞧出些門道。
“淺語的棋藝可比不得修傑哥哥,可得讓著我些。”初識,她便是如此稱呼於他。
隻是不知何時,在他們之間,明明叫著最親近的名字,但卻形同陌路。
“嗬嗬,那你可得認真些。”瞧得南榮淺語落下第一子,夜修傑嘴角的笑容越發的邪魅逼人,似能將人的魂兒給勾走。
這個男人,從來就具有足夠令女人瘋狂的資本。
一子黑,一子白,棋盤之上的黑白兩子猶如兩軍對壘,士氣濤天,殺氣逼人。你設陷阱我來填,我挖坑來你設防,半個時辰悄然而過,黑子白子各占據著一半的棋盤,廝殺得厲害。
“很精彩的一局棋,本太子算是棋逢對手了。”夜修傑不是第一次跟南榮淺語下棋,但唯有這一次,他們之間的較量不相上下,勝負難分。
在這之前,南榮淺語雖會下棋,但卻擺不出如此淩厲而極具殺氣的棋陣,各種陰謀陷阱層出不窮,險些好幾次將他困死。
此時此刻,他不得不重新打量她,也仿佛這一刻才真正的認識她。
她若是男兒,生出亂世,必定會是一方梟雄霸主。
“修傑哥哥過獎了。”柳眉輕蹙,南榮淺語也知道,眼下這黑白子各占一方的局麵不會持續太久,勝負即將要分出來了。
這是她,第一次毫無保留的綻放自己,不再偽裝自己。
她知道,她這般舉動,必定會讓得夜修傑對她起疑,但她已是無暇顧及,反正多則十天,少則三五天,她也會暴露的。作為太子妃,她很清楚夜國皇室,並不像她父親所了解的那樣。
太子不是軟杮子,戰王更非軟杮子,相反,他們都聰明睿智得緊,可以設局請他們入甕,但卻防不住他們破局找出幕後直凶。
因此,南榮淺語早就料到,昨夜之事早晚都會爆發出來,隻不過是晚幾天罷了。
而她跟伯昌候,也就是她父親達成的交易便是,在事情敗露之後,保住他所在意的一切,保存他所有的暗中力量。
“該你了。”夜修傑也在反複思考南榮淺語的用意,他是哪裏露出了馬腳嗎?
這般快,就打草驚蛇了?
思來想去,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兒,難不成她是吃定他沒有證據,不敢動她?
幾個想法連番襲來,讓得夜修傑揉了揉眉心,心思越發深沉起來。
動夜國者,死。
他是時候該派人去請夜絕塵過府一敘,正如夜皇所說,他們兄弟本不該走到如今這般地步的。
若怪,便隻怪曾經的年少輕狂吧。
“修傑哥哥這一子落得可真妙,淺語已是沒了退路。”南榮淺語舉棋不定,心中湧起陣陣酸楚。
棋盤上,交鋒的黑子與白子,就像她與夜修傑,互站在敵對方,拿著刀拿著劍指著對方,不死不休。
眼前的局勢,那一顆白子落下,迅速將一部分朝著黑子靠攏的力量瓦解,形勢鬥然大變,白子似匯聚成一條白龍,將她的黑子盡數困於其中,舉起屠刀無情的斬殺。
“那可不一定。”任何事情,不到最後一步,都莫要妄下結論。
這盤棋,黑子看似已無生機,但也並非是毫無生機可言,端看執子之人,會將手中黑子落在哪裏。
啪——
黑子落定,棋盤之上,已死之局逆轉。
那落子之處,並非是夜修傑瞧中的那一處,而是在白龍的龍頭位置,毫不拖泥帶水,淩厲的一刀,直接斬斷了龍頭,可謂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極妙的一招釜底抽薪之計。
觀得眼前局勢,夜修傑握著白子的手掌一緊,額上有冷汗滑下,更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妙,果然是妙。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
“修傑哥哥,請。”既是已知夜修傑對她起了疑,手中不定還掌握了些線索,南榮淺語也不會如此暴露自己的真實性情。
從小到大,她一直活著伯昌候為她所設定的一個形象角色裏,漸漸的,她險些將自己最真實的性情給塵封遺忘。陪著夜修傑下這盤意味頗深的棋,激發出那個真實的她。
因此,明知道危險,南榮淺語還是毅然決然的表現了出來。
腦海裏清晰的倒著回憶,每一步棋的行走軌跡,夜修傑自問他的棋技不差,但也未曾想會敗於南榮淺語之手。
她,果然深沉。
“本太子輸了。”手一鬆,白子落回棋盒裏,夜修傑笑得坦**,“太子妃將這棋盤與棋子贈於本太子可好。”
“好。”
棋局她是輸了,同時卻也輸得極為徹底。
“太子殿下,太子妃,要傳午膳嗎?”
聞言,夜修傑抬頭看了眼天色,“這盤棋下得盡興,倒還真是餓了,你去傳膳吧。”
“是。”
轉過頭笑望著微微怔神的南榮淺語,道:“太子妃,不介意本太子留下用膳吧。”
“修傑哥哥肯留下來用膳,淺語不知道有多高興,怎會介意。”她都已經不記得,他們兩個人有多久沒有同桌用膳了。
不然,聽到他說傳膳,她又怎會失了心神。
回到心語樓內殿之中,慕欣慕瑤兩丫鬟伺候在側,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已經擺上桌,夜修傑落坐,“太子妃臉色不好,可得多吃一些。”
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同桌用膳,往後再無可能了。
他對她所有的情,也將在這一刻,徹底結束。
“修傑哥哥也多吃一些。”低頭,捧著碗喝湯,燙滾的眼淚滴入湯中,喝著又鹹又澀。
要失去了嗎?
終究是他,也要棄她。
沉悶的午膳過後,夜修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回了他自己的院子,獨留下南榮淺語站在窗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發呆的時間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她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將身邊得力的心腹丫鬟都叫到身邊,然後吩咐她們按照她的指示行事。
眾丫鬟聽得她的吩咐,無一不是嚇得臉色發白,可她們沒有第二個選擇,誰讓她們的主子是南榮淺語呢。
最後,南榮淺語讓所有丫鬟都退了出去。
“出來。”
“奴婢參見小姐。”
“昨晚你暴露了。”她的問,並非是疑問,而是肯定。
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夜修傑的變化敲響了她心裏的警鍾,讓得她心生警覺。細細想來,除了‘替身’的身份暴露,他又怎能懷疑到她的身上。
“奴婢一直謹記小姐的吩咐,昨晚喝下安神藥,躺在**假寐,心中一直很是警醒,太子殿下隻是在床邊坐了一小會兒,很快就離開了,奴婢的身份並不曾暴露。”
她是個聰明的丫鬟,不可能告訴南榮淺語,她喝下安神藥之後,躺在**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甚至還做起幼年時的惡夢,驚得冷汗直冒。
想是夜修傑在替她擦汗時,發現了什麽,比如她臉上的人pi麵具,知曉了她假扮南榮淺語一事。
她想活,不想死,那麽這事兒,她便隻能爛在肚子裏,天知地知,她知夜修傑知。
當時她雖是陷在惡夢中不得脫身,但還是有些意識的,正因為太害怕被發現,才會驚出一身的冷汗。哪知,本欲要離開的夜修傑會停下來替她擦汗,從而讓他發現了端倪。
以南榮淺語的心計,明知夜修傑已經開始懷疑她,便是不會再把她留在太子府,會想辦法送她離開的。
而她也深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道理,因此,隻要出了太子府,她就會想辦法逃走,誰也別想找到她。
“你最好不要糊弄本妃,否則、、、、、”
“奴婢不該,請小姐明察。”
“最好是如此。”
“奴婢對小姐忠心耿耿,斷然不會欺瞞小姐分毫。”心下一顫,她可比慕欣跟慕瑤兩丫頭了解南榮淺語。
身份卑微的她,根本鬥不過。
“你的存在已經讓他起疑,所以你不能在太子府呆下去了。”南榮淺語語氣平靜,半瞌的鳳眸中掠過一道冷光伴著殺氣。
她不相信別人,也隻有死人才不會出賣她。
“奴婢明白,隻是現在大批的禦林軍守在外麵,奴婢怎麽才能離開太子府呢?”
“本妃自有辦法,你不必過問。”
“是。”出於對危險的警覺吧,她直覺南榮淺語不會放過她,但她又不能冒然選擇逃路,否則唯有死路一條。
一主一仆,各懷鬼胎。
“你且先去隔壁的耳房換身衣裳,換副麵孔,本妃把你從暗道送走。”太子府不是尋常地方,修建之時就留有隱蔽的暗道,可她又怎會真的送這個奴婢離開呢?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留著她,她的秘密就隨時都有可能暴露,她隻能死。
“奴婢知曉了。”
提心吊膽的閃身出了房間,拐進隔壁的耳房,卻是沒有第一時間按照南榮淺語的吩咐去做,她在房間裏來來回回的走動,絞盡腦汁的想著應對之策。
如果南榮淺語真那麽狠,想要取她的性命,那麽也就不要怪她留有後手,讓她活著都不得安生。
左思右想一番,她做足了兩手準備才找了一身三等丫鬟的衣裳換上,然後將自己裝扮成府中丫鬟的模樣,方才大搖大擺的出了耳房,去等著南榮淺語親自送她出去。
太子府,多留一分鍾,就多一分危險,她不會想留。
然而,以她的心機到底是鬥不過南榮淺語的,哪怕她留有後手,還是在暗道之中被南榮淺語擊殺,甚至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至於她所留下的那份東西,自然也逃不出南榮淺語的手掌心,要是憑她就能毀了她,那她還有何資本與伯昌候談條件,做那下棋之人。
皇城之中,自元宵晚宴那日之事後,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倒是平平靜靜的過了幾天,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然而,牽扯其中的幾方勢力,暗地裏卻是活動頻繁,別真以為就萬無一失,瞞天過海了。
暗處的眼睛,可是將一切都盡收眼底的。
兩天後便是伊心染的十五歲生辰,軒轅皇後本是意欲為她大辦一場的,怎知趕上那種事情。雖說如此,但對她的這個生辰,夜皇等人還是相當的重視,因此那天晚上,宮中會很熱鬧。
幕後之人暫時沒了動靜,真真是讓得夜絕塵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沒地兒撒,敢情還想籌謀到他家小女人過生辰的時候出來鬧。
丫的,真當他這戰王是泥捏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