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9章 許後的困境
鳳寧宮
“奴婢參見三皇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伊靖宇一襲青色長衫,金冠束發,五官清秀,麵容俊朗,此時卻是陰雲密布,一雙狹長的鷹眸更是閃掠著駭人的冷意與淩厲,好似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緊緊的盯著他的獵物,恨不得立馬就撲上前去,將之撕成碎片。
他直接無視了一路上向他不斷行禮問安的宮女,大步流星的朝著正殿走去,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無法抑製的焦躁情緒。
那淩厲的眸光掃到誰,誰就不自覺的直打哆嗦,隻盼著自己的存在感低一點,再低一點,沒有存在感就最好了。
“三皇子萬安。”
在南國,太監宮女的服飾都有統一的規定,同時也是區分他們身份的特征之一。
太監的衣服主要分為三種,一種是總管太監所穿的深藍色太監服,領口跟袖口都繡著三道雲紋,而胸口則是繡著一種古老的圖騰;一種是大太監所穿的天藍色太監服,隻有腰間跟袍角繡著雲紋;一種就是普通小太監所穿的太監服,是最為普通不過的藍色,純淨的藍,沒有任何的修飾。
宮女的服飾較之太監要稍微豐富一些,同樣是分為年長嬤嬤所穿的,姑姑所穿的,以及小宮女所穿的。
嬤嬤的衣服是統一的湖藍色,姑姑所穿的衣服顏色略微要鮮豔一些的藍綠色,小宮女的宮服則有粉紅跟粉藍兩種顏色。
衣服的顏色是特定的,但衣服上的圖案卻是可以自己動手加以改動,對此並沒有特殊的要求。
因此,當穿著一襲以藍綠色為底,用絲線勾勒出幾朵荷花形狀圖案的清平姑姑站在殿外對著三皇子伊靖宇福身行禮問安時,一直不管不顧往前走的伊靖宇,總算是停下腳步,抬眼看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是母後身邊的紅人,哪怕是身份尊貴如伊靖宇,也不得不賣她三分薄麵。
畢竟,他不是那個時時刻刻伴在許皇後身邊的人,他也防不住某些人在背後嚼他的舌根不是。
對於這類說得上話的女人,自然是拉攏比得罪,對他有利得多。
至少,他不用擔心有人會在他背後捅刀子。
“清平姑姑請起。”縱使心中百般的不耐煩,但伊靖宇麵上卻未表現出分毫,舉止得體的虛撫了清平姑姑一把。
他隻需要對這個女人表現出幾分假意的敬重,便能換得她對自己的好感,從而在母後的耳邊適時說他幾句好話,這樣的買賣伊靖宇自是喜歡的。
其實,伊靖宇也真得太多了些。
就算他對清平姑姑不好,哪怕是甩臉色給清平姑姑瞧,後者也不敢對他怎麽樣。
說到底,她不過隻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奴婢,她所想要的榮華與富貴,前提都建立在她所要依靠的人身上。
因此,隻有將伊靖宇推上皇位,讓他成為皇帝,而許皇後成為皇太後,她的身份才會越發的水漲船高,得到更多的榮耀與權利,淩駕於更多的人之上。
所以,哪怕她是真的心裏不痛快,也隻能咬牙忍著。
誰讓她天生就不是做主子的料呢?
“不知娘娘醒了沒有,且讓奴婢讓進去看看再喚三皇子可好。”在皇宮內院裏呆了數十年,不管曾經再怎麽善良,都已經變得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清平姑姑也瞧得明白,心裏跟明鏡似的,對著伊靖宇點了點頭,輕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許皇後是什麽性情,作為她兒子的伊靖宇心知肚明,來時的急躁情緒已經被他壓了下去,心態也平和了不少。
隻是一想到伊律瑾,他就恨得牙癢,氣不打一處來。
約莫過了一刻鍾左右,就在伊靖宇快要耐不住性子,要衝進殿內時,裏麵傳出清平姑姑的聲音,“娘娘請三皇子進來。”
輕掀袍角,伊靖宇大步走進殿內,對著端坐在主位上,雍容華貴,麵容姣美的女人,他的母後恭敬的行禮,沉聲道:“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
四月裏的天氣,仍就微微有些涼,但冬裝卻已是換下,穿上了顏色鮮豔,複有生命力一些的春裝。
許皇後斜坐在主位上,手肘輕抵著矮幾,半托著下巴,一襲絳紅色的鳳袍襯得她膚白勝雪,氣勢逼人,金色的絲線繡出的五尾鳳凰栩栩如生,華麗又尊貴非凡。
她半瞌著眸子,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嫵媚的氣質,無從判斷她的年齡。
“你怎麽來了?”許皇後看也沒看伊靖宇一眼,語氣冰冷,仿佛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可以說,自從伊律瑾離開南國,前往夜國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心情一度的壓抑,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就像一個火藥桶,一觸就要爆。
從南國到夜國的路上,她以為是除掉伊律瑾最好的時機,誰曾想她派出去的人,一次比一次的厲害,結果都讓伊律瑾平平安安的脫險了。
也正是在那一次次刺殺失敗之後,許皇後漸漸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她小瞧了伊律瑾。
他,竟然隱藏得如此之深。
那麽多年,他就一直在她的麵前演戲,一直在所有人的麵前演戲,幾乎就欺騙了所有的人。
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有任何的威脅,就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鬥,然而,他們都錯了。
伊律瑾,他的身上有著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那是真龍天子的氣度,而她的兩個兒子,一個也比不上他。
這讓許皇後如何能不氣,如何能不怒。
其實,在她的心裏,從未放下過對伊律瑾的戒心,在去夜國的路上派人刺殺他,也是存了心想要試探,以便找出幕後支持他的人,或者是屬於他的勢力。
然則,伊律瑾沒有給她那樣的機會,他將自己的一切都隱藏得太好,連一絲痕跡都沒讓她找著。
他那般隱忍著,哪哪處處受製,被人嘲笑,被人奚落,都不曾表現出什麽,刺殺失敗之後,許皇後也以為,他是實力不夠才一再隱忍不發。
可為何,從夜國回來之後,伊律瑾就開始一反常態,不再隱藏自己的實力,而是處處高調。
是誰,讓他有了那樣的底氣?
九公主伊心染麽?
帶著滿心的疑問,許皇後一再的查證,總算是有了些許眉目,整個人卻越發的陰沉得厲害了。
鳳寧宮中伺候的太監宮女,時時刻刻都緊崩著一身皮,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到許皇後,立馬就會沒命。
“母後,伊律瑾那個賤人太過份了,父皇又處處偏坦他,咱們要是還不想辦法除掉他,以後可就真的沒地位可言了。”
不是伊靖宇沉不住氣,也不是他腦子不夠聰明,而是他真的快要被伊律瑾給氣死了。
“你有辦法除掉他?”許皇後終於正眼瞧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也坐正了身子,淩厲的眸光落到伊靖宇的身上,讓他不自覺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
“兒臣就是沒有才來請教母後的。”朝中半數以上的大臣都明裏暗裏的靠向了伊律瑾。
反觀他這個皇後嫡出的皇子,偏偏越發的不受重視,叫他如何甘心。
“沒用的東西。”
“今日早朝,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有意暗示將要立伊律瑾為太子,兒臣這些年好不容易埋下的暗樁,也被他連根拔起,偏偏兒臣還不能出聲,否則父皇震怒,隻會引火燒身。”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如此生氣,如此憤怒,險些失去了理智。
近一年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父皇跟母後鬥得很厲害,雙方勢均力敵,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不敢妄動一步,就怕一旦失手,會讓對方全力壓製,再無法翻身。
然而,伊律瑾的改變,使得原本保持著平衡的天平,鬥然間出現了傾斜。
伊律瑾偏向了南皇,而許皇後便身陷困境之中。
否則,以她的心性,斷然不會毫不掩飾自己對伊律瑾的必殺之心。
不管怎麽說,她是一國之母,總不能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名聲,淪為百姓口中的惡毒皇後,容不下其他的皇室子弟。
伊靖宇深知他的母後是怎樣一個女人,對她表麵上順從得很,心裏卻留著不可突破的防線。
現在的他太弱,不得不依靠許皇後,隻有依靠著她,南國的江山才有可能落到他的手中。
即便皇位離他還很遠,在他心裏也是防著許皇後,以及許皇後母家的,畢竟,他想做的是一個真正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而不是一個傀儡皇帝。
他不願處處受許皇後的製約,因此,在他心裏許皇後不過隻是他成功路上的踏腳石。
是他登上皇位,必須要依靠在的棋子之一。
“你說什麽?”立伊律瑾為太子,許皇後以為自己聽錯了,激動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見識過伊律瑾的種種能力與魄力之後,許皇後不得不承認,伊律瑾比起她的兩個兒子都要出色太多,絕對是個做皇帝的料。
隻可恨,他不是她的兒子。
隻可恨,他是她最恨那個女人的兒子。
所以,他越是優秀,她就越是想要毀掉。
“父皇有意要立伊律瑾為太子。”伊靖宇並不相信南皇真的願意放下自己手中的權利,在他的心裏,沒有什麽比皇權更為重要的,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們。
要不然,這麽多年,南皇跟許皇後也不會鬥得這麽厲害。
隻是伊靖宇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伊律瑾拿出了什麽,竟然讓得南皇如此偏坦他,處處護著他。
“該死的。”許皇後一聲低咒,臉色越發的陰沉,早知會有今日,當初她就不會留下他們兄妹的性命。
早早了結了他們,也省得今日麻煩。
現在的她,就好像困在一個局裏,無法安然脫身。伊律瑾的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前幾天才毀了她一大部分的暗棋,讓她損失慘重。
南國龍脈之謎,果然是握在伊心染那個賤丫頭手裏,真可恨,真可氣。
若非是他手握龍脈的秘密,南皇又怎會偏幫於他。
雖然南皇明麵上是幫著伊律瑾的,但又不會讓他太過打壓她的勢力,他要做的就是,一方麵壓下她的氣勢,另一方麵又不能讓伊律瑾的勢力太過強大。
一旦伊律瑾強大起來,南皇會擔心控製不住他。
如此,他便得不償失了。
許皇後如今的困局,真是不好解。
她以為,將伊心染遠嫁到夜國去,她會受盡欺淩,怎料她會那般深得戰王夜絕塵的喜愛,從而成為伊律瑾的一大助力。
此時的她,身在局中,真真有種悔青了腸子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