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2章 父子爭鋒

父子兩人對視,在寬敞的禦書房裏各自形成獨立的氣場,也各自占領著一方領地,誰也不遜色半分。

他們兩人倒是痛快了,可就苦了殿內伺候的太監跟宮女,他們作奴才的,真真是受不住這樣壓抑的氣氛,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眼瞧著南皇的臉色越來越黑,真擔心他們稍不留神,就莫名其妙觸怒了南皇,然後丟掉自己的小命。

再看那舉指優雅從容,尊貴無雙,俊美無儔的太子伊律瑾,不禁就讓他們想起從前處處受人刁難的四皇子。

換了以前,不管是後宮中的嬪妃,還是前朝行走的大臣,誰見了他們這些禦前伺候的人都會給三分薄麵,希望他們能在南皇跟前替他們說上話。

曾經的他們,也沒少在受氣之後,將那些氣都撒在四皇子跟九公主的身上。

誰讓他們的母妃死得早,許皇後又容不下他們兄妹兩人,更是不得南皇喜愛。哪怕他們出生尊貴,貴為皇子公主,沒有靠山的他們兄妹,在宮裏過得連個奴才都不如。

事事受刁難不說,連吃食都跟太監宮女無異,可謂是時時刻刻都受盡了嘲諷與奚落。

然而,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得到,當初那個性子軟弱,沒有主見,唯唯諾諾的四皇子伊律瑾會成為南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手握大權。

哪怕麵對重重危機,各種暗殺刺殺,他依然平平安安,無人能撼動他分毫。

縱使是許皇後,今時今日都動不得他。

即便是南皇,也不敢真的把他怎麽樣。

就算生氣,就算憤怒,甚至恨不得殺了,廢了伊律瑾,也隻能放在心裏,不能放在嘴巴上說。

誰又能想到,當初百般不受寵,甚至淪為南皇棄子的九公主伊心染,遠嫁和親到夜國,不但深受戰王夜絕塵萬般嗬護與疼愛,更是深得夜國皇室眾人的喜愛。

而她,身後的整個夜國,間接的便是伊律瑾天賜給他的助力。

伊律瑾雖然已是南國百姓人盡皆知的太子,也並非是他不記仇,不懂得報複,而是時機未到,他允許那些曾經傷害過他們兄妹的人,暫時活在這個世界上。

總有一天,他會將那些人,一一清除幹淨。

讓他們知道知道,沒有人可以欠了債,不還。

無聲的對峙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狡猾如狐的南皇到底是沒能敵得過淡定的伊律瑾,不得不出了聲。

總不能就這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不開口,隻會讓他心裏積壓更多無法排除的怒氣。

“都退出去。”

“是,皇上。”太監宮女低頭恭敬的應聲,麵色不變,心底卻已是歡呼出聲。

終於可以遠離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了,他們終於可以不用提著心,吊著膽,進氣兒少出氣兒多了。

逃過一劫是一劫,比呆在裏麵強。

“仔細在外麵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更不許任何前來打擾,明白嗎?”

“奴才明白。”太監總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領著人快步退到殿外。

直到沉重的殿門從兩邊閉合上,伊律瑾都是那副無風無波的模樣,誰也無法洞察他的半分心思。

南皇端起禦案上的茶杯,怎知杯中早已經沒了茶,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喝得幹幹淨淨,本就陰沉的臉色越發的陰沉,煩躁的情緒可謂是瞬間達到了最高點。

重重的將茶杯擱到禦案上,抬頭卻又正對上伊律瑾氣定神閑,毫無波瀾的模樣,心火‘嗡’的一下就直往上躥,壓都壓不下去,隨後握住茶杯就順手朝著伊律瑾的腦門扔了過去。

伊律瑾瞧著失態的南皇,好看的眉微微揚了揚,直到茶杯將要砸到他,才往旁邊挪了一步,神色未變。

啪——

清脆的響聲在殿內回**,以青花為底,做工極為精細的茶杯,頓時四分五裂,碎得徹底。

“你——”本就他若不躲,他便消了氣的原則,南皇見伊律瑾躲了開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讓他又是氣又是惱。

他怎麽就從來不知道,他的這第四個兒子,竟然有能將他氣瘋的本事。

為何,以前他就一點兒沒發現,沒注意到。

越是看著伊律瑾的模樣,他就越發會想起他的皇貴妃,想起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伊心染自幼就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模樣又生得極好,在她之前,南皇雖然已經有過八個女兒,但唯有她是他打心眼裏最喜歡的。

她的模樣,最是像她的母親。

不但模樣像,就連個性都極為相像,才能得到他那麽多的喜愛與嗬護。

可也正因為伊心染像她的母親,像他的皇貴妃,在後來南皇才會那樣的不待見她。

隻因,每每看到伊心染,南皇便會不可抑製的想起皇貴妃,想起那些讓他拚命想要忘記的事情。

於是,他疏遠她,甚至於當她不存在。

此時此刻,看著站在他麵前的伊律瑾,看著這個從夜國歸來就改頭換麵,展露出自己真實性情的伊律瑾,南皇便不難想象,遠在夜國的伊心染又是何模樣。

作為一國之君,他手中自是握有重要的情報組織,收集天下情報。關於伊心染,每個月都會有新的情報送到他的手中,供他取閱查看。

不得不說,南皇震驚於伊心染的表現。

同時,他也漸漸加深了對伊律瑾的觀察與了解。既然同為一母所生的伊心染都那般強勢,那麽作為兄長的伊律瑾,斷然不會如同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無能。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隻可惜,他的人依舊未能從伊律瑾的身上打探到別的東西,他的這個兒子遠比他所能想象的隱藏得深,輕易是不會暴露出自己任何破綻的。

否則,他如何能在許皇後一次又一次的暗殺中,平平安安的生存下來。

雖然南皇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他不得不承認,在他所有的兒子裏麵,伊律瑾是最有王者之氣的,若是選繼承人,應非他莫屬;在他所有的女兒裏麵,伊心染是最出挑的,遠非他的那些自詡聰明的女兒可比。

他們兄妹,果真不愧是皇貴妃生下的孩子,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華,皆非池中之物。

然而,他卻心有不甘。

又或者說,南皇覺得欣慰驕傲的同時,又覺得極其的矛盾。

為君者,他享受著權力帶給他主宰別人生死的暢快,也享受著別人對他的遵從,喜歡掌控一切,不喜有人違背他,不順從他。

如若,伊律瑾會聽他的話還好,偏偏伊律瑾全然不會聽他的話,甚至處處與他對著幹。

最可氣的是,他還真就拿他沒有辦法。

“不躲開,傻站在那裏讓你砸,才合你的心意?”伊律瑾不鹹不淡的開口,嗓音低沉,略帶嘲諷。

他與南皇之間的父子情,早就已經斷了。

他與他之間,有交易,卻無親情。

想要他原諒南皇,這一生都再無可能。

若非是他,他唯一的妹妹不會遠嫁夜國,與他分隔兩地。幸好,九兒是有福之人,遇到了真心待她之人,否則他要如何向死去的母親交待。

原本那天他已經帶著傅利跟劉尉出了城,哪知會在路上遇到伊心染派來的隱衛三統領,也正是看到了他,伊律瑾才會取消前去血月城的決定。

他是擔心伊心染出了事情,所以有非去血月城不可的理由。

而三統領帶來了伊心染的消息,並且向他明確說明,伊心染一行人目前在血月城中很是安全,沒有任何事情。

更何況,伊心染派三統領到他的身邊,還有別的事情,也使得他改變了最初的計劃。

的確,他對血月城一無所知,冒然前去隻會繞上許多的彎路,還會給伊心染帶去不必要的麻煩。而此時的南國,他剛登上太子之位,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等著看他的下場,有多少雙手等著將他拉下太子之位。

他若離開,必定根基不穩。

既然他不能第一時間前去血月城助伊心染一臂之力,但他卻可以加速原本奪取南國的速度,如此才能幫到她更多。

“你就非得這麽跟朕說話麽?”南皇危險的眯起雙眼,淩厲的眸光直射伊律瑾的雙瞳。

這個兒子是他的驕傲,卻也是他的克星。

因有許皇後,隨之許皇後的本家逐漸坐大,這便是當年他為了奪得皇位娶回來的極有野心的女人,之後事態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預料,讓他防不勝防。

多年來,他的勢力與許皇後在南國的勢力,漸漸行成了分庭抗理的趨勢,誰也動不了誰更多。

伊律瑾的回歸,打破了他跟許後間的平衡,形成第三股勢力。南皇曾經慶幸過,至少他是站在他這一邊的,而南國的龍脈也不會落到許後的手裏。

不可否認,他之所以處處維護伊律瑾,給他一個又一個的特權,目的無外乎就是南國的龍脈。

他要得到龍脈,如此他才能在南國的皇位上坐得更長久。

“不然呢?”若非他手握龍脈的秘密,隻怕他前腳還未踏進南國,就已經枉送了性命。

這個父親,對他真的太涼薄。

又怎能怪他,不敬不尊他。

“朕也不跟你繞那麽多的圈子,龍脈究竟在哪裏?”他同意冊立他為太子,作為交換條件就是伊律瑾要告訴他南國龍脈所在。

同時,他也為他掩飾他要離開南國一段時間的事實。

結果,明明要離開的人卻又突然回來了,難道不應該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九兒來了書信,欲知南國龍脈在何處,且耐心等她歸來。”

“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真正的龍脈所在,隻有我跟九兒知道,也隻有我們兄妹兩人才能打得開,別人就算知道龍脈在何處,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些話,伊律瑾本來不想說,但又不得不說。

畢竟,他要先穩住南皇,才能著手安排,名正言順奪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