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冬醒來的時候,還在沙地上,他嘴裏都是沙子,惹得他十分難受,扭頭幹嘔起來。
洛水清和顧可彪就在丁冬旁邊,正一臉關切的望著丁冬。
嘔了一陣,丁冬起身,眼睛眨了眨,眼淚決堤一般流了出來。
“什麽時候的事情?”丁冬聲音哽咽。
“前天。”顧可彪答道。
“誰幹的?”丁冬握緊了拳頭,額頭上青筋暴現。
顧可彪猶豫片刻才回答:“是武相。”
丁冬猛的扭過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驚問:“他媽的誰?”
“武相。”
丁冬愣了半晌,忽然長呼出一口熱氣,站起身,抬起袖子擦眼淚,卻把一張臉擦髒穢不堪。洛水清拿出手帕伸手要幫丁冬擦臉,卻被丁冬隔開。
“我去看看武帥。”丁冬身子晃了晃,終於站定,他艱難的邁著步子,向前走去。
洛水清和顧可彪牽著馬,滿臉愁雲的跟在丁冬身後。
直到見到武元齊的前一刻,丁冬還抱有僥幸心理,期望這一切隻是顧可彪的玩笑,或者是一場夢也好。
武帥那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被人重傷?武相遠在帝都,位高權重,怎麽可能跑來當刺客?丁冬越想越覺得假,忍不住輕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伸手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劇烈的疼痛,告訴他,他這不是在做夢。他呲牙咧嘴嚎叫一聲,轉笑為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洛水清看著丁冬一會哭一會笑,像瘋了一樣,心疼不已,眼淚也是“啪嗒啪嗒”往下落。
顧可彪隻低著頭走路,不再說話。
軍營深處,一個大營帳外聚滿了義軍的高級軍官,馬有生、徐真、唐天裕……這些人有的悲憤,有的怒罵,有的沉痛,有的默默流淚……
丁冬的忽然出現,引起眾人注意。
徐真連忙上前幾步,抓住丁冬雙肩,皺眉急問:“你怎麽來了?”
“軍師,你放開我,我要去看看武帥。”丁冬哽咽道。
“他知道了?”徐真扭頭去問顧可彪,見後者低頭不語,他長歎一口氣,鬆開丁冬,顫聲道:“去吧,武帥應該也很想看看你。”
武相躺在一張簡易的**,雙目緊閉,一動不動,身上纏滿白色布條。床邊,張繼生和譚有謀正滿麵愁雲,不停的在和軍醫重複著“一定要想辦法”之類的話。
見到丁冬忽然到來,張繼生嚇了一跳,他望了一眼譚有謀,皺眉搖了搖頭。
譚有謀瞪了張繼生一眼,搖頭道:“如今,必須那樣做了。”
丁冬對於張繼生二人異常的表現,完全沒有在意。他一步一晃的到達武元齊床前,緩緩的跪了下去,伸手抓住武元齊那已慘白無力的手,痛哭失聲。
軍醫看得難過,拍了拍丁冬的肩膀,低聲安慰道:“節哀順變。”
丁冬忽然鬆開武元齊的手,站起身,抓住軍醫的雙肩,急道:“你別告訴我武帥沒救了,一定有辦法的,你說,我到底怎樣做才可以?”
軍醫無論怎樣解釋,丁冬隻是抓著他不放,任張繼生和譚有謀如何勸阻,都沒有用。
猶豫了好一陣,軍醫猛一跺腳,急道:“武帥的傷太重,我是肯定沒有辦法了,即使靈丹妙藥也無力回天。但我知道,有一人可以救武帥。”
“誰?”丁冬驚喜問道,同時心中暗暗發誓,即使那個人在天涯海角,也要將他請過來。
“段胡醫。”軍醫伸出一根手指,緩緩念出那個人
的名字。
丁冬猛一拍腦門,破涕而笑,喃喃道:“我怎麽沒想到他?對!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可以。”
念叨了一陣,丁冬扭身便往外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住,抱著頭蹲了下去。
“段胡醫早就離開春城,不知所蹤了,我該上哪去找啊?”丁冬第一次感覺這樣無助。
“我知道他在哪,隻是,能不能及時將他請來,卻是個問題。”軍醫的話,讓丁冬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焰。
張繼生和譚有謀則表情淡定,似乎早就已經知道了軍醫的答案。
“他在貝城,是和軍的軍醫。”
丁冬沉默半晌,忽然大喊一聲“好”,便衝出了營帳。
顧可彪和洛水清見丁冬出來,連忙迎了上去,還沒等說出安慰的話,丁冬已經急切的拉起洛水清的手,急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和段胡醫很熟?”
洛水清回味了一下丁冬的話,立刻反應過來武帥應還有救,頓時大喜,連忙點頭道:“我父親和他是至交。”
“走!”丁冬不由分說,拉起洛水清便往外跑。
兩人還未離開軍營,卻見迎麵奔來一抹火紅。
原來,竟是娜婭公主乘著火舞趕到。武帥遇刺的消息雖然被嚴密**,但娜婭公主還是通過一些秘密途徑得知,晝夜不停的借火舞的腳力以最快速度趕到了沙城前線,卻沒想到竟見到了本該在虎城的丁冬。她望著丁冬拉著的洛水清,心裏很不是滋味。
丁冬此時心中根本沒有兒女私情,他看到火舞,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鬆開洛水清的手,急衝向火舞。
火舞也認出丁冬,湊到丁冬身邊低頭往他身上親熱的蹭擦。
丁冬眯著眼,伸手摩挲火舞的脖頸,卻摸到滿手潮濕。他收回手,攤開在眼前,看到滿手紅色,觸目驚心,驚問:“怎麽回事?”
娜婭公主剛從火舞背上翻下,聽聞丁冬的問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的對方的疑惑,連忙解釋道:“火舞的汗是紅色的。”
丁冬放下心,點了點頭,然後從娜婭公主手裏奪過韁繩,翻身上馬,道:“我需要火舞陪我去請段胡醫。”
“段胡醫?他是誰?他在哪?”娜婭公主問道。
“貝城,也或者晶城。我不管,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請過來。水清,上來。”
如要是平時,火舞一定不肯除娜婭公主和丁冬以外的人騎在它的身上,那是身為馬王的驕傲。但是,此時它也感覺到氣氛的緊張,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緊迫,竟然十分順從的任由丁冬拉上洛水清。
“等我回來。”丁冬勒馬原地繞了半圈後,輕拍了一下火舞的背部,火舞長鳴一聲,絕塵而去。
張繼生和譚有謀趕到時,丁冬已經乘著火舞,化作了天邊一點火紅,如跳躍的火焰,燃燒著生的希望。
娜婭公主遙望遠方,悵然若失,微搖了搖頭,唇角盡是苦澀笑意。
“希望丁冬不要盲目莽撞,壞了大事。”譚有謀有些不安。
“希望吧!如果和軍知道飛駿的存在,一定會對咱們不利的。可是騎馬肯定來不及。看丁冬怎麽做吧。”張繼生心知追不上火舞的速度,隻能歎氣。
丁冬縱馬狂奔,任由風沙撲麵,**在外的皮膚被吹得如刀割一般。但他絲毫不以為意,他腦中思緒飛轉,心中卻極度茫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如果是進和軍的駐地,必然要經過帝國軍重兵把守的區域,擦著帝都走,雖然距離相對較短,但是中途會無
法避免的遭遇帝國軍,必然會遭受到阻礙。
如果貼著天怒山,繞過關城,走別春關,就可以進入到義和聯軍的領地,必然會一路暢通,但是會繞不少路,耗費大量的時間。
時間就是生命,晚一刻,武元齊便少一分生的希望。
“沒事的,我記得段胡醫的本事,隻要武帥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一定就救活武帥。”洛水清在丁冬身後,抱著丁冬,大聲安慰道。
丁冬沒有說話,他心亂如麻。
經過深思熟慮,最終丁冬終於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首先回春城找小九,然後乘飛駿去和軍駐地找段胡醫,這必然是最快的,也是最合適的方法。
連奔數日,火舞體力嚴重透支,再這樣跑下去,即使是強悍的馬王,也會吃不消。好在這時,他們已經到達了別春關。
安頓好火舞,丁冬叫人找來隨軍獸醫看護火舞,然後找到鄭魁,秘密告知武帥被刺的事件,並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鄭魁是武元齊帶出來的將軍,視武元齊為生父一般,聽到如此噩耗,即使心堅如鐵,也抑製不住得哭個死去活來。他多麽想立刻趕往沙城,親身侍奉在武元齊身旁,但是他肩負守關大任,無法抽身,隻能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丁冬和洛水清的身上。
鄭魁在軍中找出兩匹快馬,雖遠遠不及火舞的腳力,但也絕對是日行百裏的良駒。
牽馬匆忙離別春關,沿小路下了天怒山,丁冬及洛水清絲毫不做休息整頓,馬不停蹄的直奔春城趕去。
又數日,兩人到昏倒在春城門口。
丁冬醒時,發現他們二人正被人抬著去找醫生。丁冬掙紮著從擔架上翻下,推醒洛水清,不顧周圍將士阻攔,隨便找了一家小店胡亂吃飽,接著急奔向小九所在的地下秘密兵工廠。
當小九知道兩人來意後,竟然一口回絕他們借用飛駿的請求。
“首先,張繼生議員和譚有謀議員早就說過,任何人不準動用義軍的這些秘密武器;其次,飛駿正在改進階段,十分不穩定,不能輕易上天。”小九竟然對於武元齊被刺表現得十分冷漠,板著臉打起了官腔。
洛水清好說歹說,小九依然不為所動,腦袋晃得跟個撥浪鼓一樣。
丁冬寒著臉,沉默良久後,終於爆發,一腳將小九踢翻在地,拉著洛水清就往兵工程深處衝去。
小九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怒罵幾句後,向著丁冬二人追去。
小九說的沒錯,飛駿確實正在改進階段,偌大的飛駿組裝區域,一個完整的飛駿都沒有。
丁冬和洛水清大眼瞪小眼,看到的盡是淒涼與絕望。
“選一個吧。”小九揚了揚下巴,一臉挑釁的神情。
丁冬抓著褲管,眼睛瞪得溜圓,渾身顫抖。
洛水清在一旁看著丁冬異樣的表現,擔心他憤怒之下不計後果的胡來,連忙上前一步,想要勸慰,卻沒想到丁冬猛的一下坐到地上,伸手扯住小九的褲角,如撒嬌的小孩一般大叫道:“小九哥,人命關天。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就死在你這裏了。”
小九沒想到這個煞星前後表現的反差竟然如此之大,十分不適應,緊張的扯著衣角局促不安。
丁冬不顧任何人的目光,隻是耍著無賴。旁邊的洛水清看這場景,心酸的眼淚直往下掉,繼而竟蹲下身,捂臉痛哭起來。
兵工廠內的軍工匠們漸漸圍了過來,看著那樣一個帶滿榮譽光環的人,此時如孩子一樣無助,隻能撒嬌打滾,隻覺唏噓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