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在空中,俯視山河,洛水清卻沒有初次飛行時該有的興奮感。

“丁冬,你剛剛那樣做,不覺得很沒麵子嗎?這事情如果傳出去了,叫將士們怎麽看你?”洛水清還在為之前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

“麵子就是鞋墊子!”丁冬迎風大聲喊道:“我他媽不要麵子,我隻憑我的心做事。我要是怕別人的眼光,就不會有現在的刀馬文皇。”

洛水清不禁一愣,過了一會,竟然欣慰的笑了。

這麽多年了,他還是一點都沒變。

到達貝城的時候,正是深夜,丁冬二人在飛駿之上,藍光幽幽,猶如鬼魅一般緩慢往城頭降落。

貝城的守城和軍沒見過飛駿,一直到丁冬二人落在城頭,都還在驚恐中,沒有回過神。

丁冬在飛駿上摔了那麽多次之後,如今終於能夠安穩的控製住這個死物,可以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

翅膀緩緩扇動,飛駿平緩落地,丁冬翻身而下,隨手揪住一名和軍守城兵急問:“段胡醫現在在不在城裏?”

那小兵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段胡醫隨軍去晶城了。”

丁冬失望的將那小兵推了一個跟頭,扭頭對洛水清道:“走!去晶城!”

直到二人消失在夜空裏,和軍的那群守城兵才回過神,膽戰心驚的聚在一起交流心情並共同討論那飛馬與馬上的兩人。

貝城以北的天怒山極其高聳險峻,山上樹木零零散散,致使這段山脈看起來光禿禿的十分難看。遠處是無盡的海洋,黑漆漆的看不到邊際。月亮在這天地之間顯得格外壯觀,天空顯得極低,似乎伸手可觸。

“這世界,究竟有多大?”洛水清打了個哈欠,感歎道。

“或許很大,等新世界建成了,咱倆就去遊曆這個世界吧。一起去看看雪山之巔有什麽,一起去看看海洋那邊是什麽。我聽雪山上那個麵具客說,天上還有一個世界,地下還有一個世界,與咱們這裏都是不同的。”丁冬眼中閃著光芒。他最近太疲憊了,無論精神上,還是體力上。他現在不敢再去想武元齊的傷情,隻想暢想一些美好的事物,以此為精神食糧,讓自己能夠堅持下去。

“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是井底之蛙,一直看到的,隻是那一丁點的天。”洛水清不禁感歎道。

兩人在空中,一遍又一遍的暢想那些未知的世界,感覺時間過得快了不少。

又過幾日,兩人終於到達晶城外和軍的陣營。

遙望晶城,兩人都驚訝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

晶城不愧為晶城,城中主要建築都有水晶包裹,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宛如龍宮仙境。不過,城中有一些建築此時已經塌碎成了滿地的晶瑩,還有一些建築雖然整體保存完好,但是表麵上多處被火燒得黑糊糊,難看至極。

晶城與和軍軍營之間,遍地焦土,斷兵殘旗滿地,多處屍體堆積如山,場景十分慘烈。

“這戰爭,損毀了太多美好的事物,真不知道重建起來,還要多久,一定是勞民傷財。”洛水清遙望晶城,不由歎道。

“一切都會好的。水清,準備下去吧。”丁冬說著,按落飛駿,平穩的降在和軍大營之外。

和軍見如天神一般的兩人滿麵風塵的從天而降,都不禁高聲驚呼。有眼尖的認出了丁冬的身份,驚喜的高聲歡呼道:“

刀馬文皇來了!”接著全軍歡呼雷動。戰爭的焦灼狀態,已經讓這些軍人感到極度的疲憊,見到盟軍的高級將領從天而降,他們以為有援軍趕到。

易和皺眉從中軍大帳中走出,不悅的大聲問道:“幹嘛喧嘩?”

“刀馬文皇來了?飛過來的!”有人答道。

“哦?”易和眉頭皺得更緊了。丁冬來了?還是飛過來的?這讓他十分好奇。

“怎麽回事?”王若幽在易和之後也走了出來。

易和深吸一口氣,道:“丁冬來了,據說是飛過來的。走!去瞧瞧這家夥又在耍什麽花樣。”

當易和與王若幽趕到現場的時候,正看到胡立強三兄弟領著一群兵將丁冬和洛水清圍在中央,丁冬旁邊並排站立著兩隻木馬,木馬背上有翅膀,此時正收緊在雙肋處。

“怎麽回事?”易和連忙上前詢問。

胡立強黑著臉道:“我懷疑丁冬叛敵,是來我和軍軍營刺探軍情的。我覺得應該把他先拿下,審訊後再做處置。”

“喂!”丁冬懶洋洋的靠在飛駿上,打著哈欠道:“想陷害我,你就編點能讓人信服的理由。你這隨口噴糞的栽贓陷害,你以為就能遮人耳目嗎?你當你們易總軍瞎嗎?”

易和心底無名火起,正要發作,卻被王若幽拉了一下,頓時冷靜了下來。

海城事件之後,和軍的名譽被義軍徹底蓋住。易和將自己關進密室反省,終於明白,一切都隻怪他自己浪費了籠絡人心的大好機會,因此才給了義軍可乘之機。雖然後悔無用,但亡羊補牢,效仿義軍的行事風格之後,他還是使和軍發展加快了步伐。一定程度上,他甚至有些感激丁冬給他的那次難堪。

“易和,能不能單獨談一下。”洛水清上前一步,鄭重道。

胡立強眉頭一揚,正要嗬斥,易和已經開口:“那你過來,這邊說吧。”

洛水清看也不看胡立強那三兄弟醜陋的嘴臉,分開擋在他身前的那些兵刃,與易和遠遠的走開了。

胡立強有些不滿,卻忍住沒有發作,而是扭頭怒目瞪向丁冬。

丁冬仰起頭,微閉眼,一副故作清高的模樣,使胡立強恨得不停冷哼。

“武帥遭到武相暗殺,目前重傷,危在旦夕。”洛水清小聲說出了這個驚天的消息。

易和眨了眨眼睛,驚訝的望著洛水清,以為自己聽錯了。

洛水清繼續道:“我們這趟過來,就是想請段胡醫幫助,救治武帥。”

“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易和驚疑不定。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丁冬甚至拋開已經占領的虎城,出現在這裏,難道是為了開玩笑嗎?”

易和擺了擺手,示意洛水清不要再說話。他閉目沉思良久,才睜開眼,緩緩道:“這個消息都**住了吧?主帥重傷,士氣必然大損,這個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那晚上武帥和武相之間的戰鬥太顯眼了,都是戰皇,動起手來,動靜小不了。不過大家都隻知道武帥受傷,卻不知道傷情的嚴重xing。”洛水清如實相告。

易和點了點頭,想了一陣,轉身道:“你隨我來吧。”

於是,兩人向著和軍大營深處走去。

另一邊王若幽令圍著丁冬的將士們退下,試著努力調和丁冬和胡立強三兄弟之間的矛盾,說幹

了嗓子,卻沒有絲毫用處。丁冬依然閉目養神,胡立強依然怒目而視。

洛水清隨易和走了許久,到達了和軍的醫務營處,在洛水清按照易和的要求用濕毛巾捂住口鼻之後,他倆進入到一個巨大的帳篷之中。

帳篷內,濃鬱的藥苦味充滿空氣,shenyin聲此起彼伏,數不清的傷兵整齊的躺在一張張草席上,痛苦不堪。

“這些人怎麽了?不像受傷的樣子。”洛水清發現除傷兵外,還有許多人奄奄一息的集中躺在營帳內的一邊,身上卻幾無傷痕。

“瘟疫。”易和說出了令人震驚的兩個字。

段胡醫此時正在幫一個傷兵做截肢手術,一臉凝重,絲毫沒有注意到洛水清與易和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

“會很疼,忍著點。”段胡醫說著,開始用鋸子為那傷兵截肢。

鋸子發出“吱嘎嘎”的聲響,冰冷而無情的來回運動,但並沒像洛水清想象中的濺得到處都是血。洛水清仔細觀察了一陣,發現那傷兵的大腿已經用一根粗繩綁得緊緊的。

被截肢的那傷兵,口中緊緊咬著一根木棒,發出“哢哢”的響聲,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流下,身上的單衣已經濕成一片。

洛水清不忍在看,別過臉去,心底有無數聲音在高唱著“安魂曲”。

“水清?你來了。”段胡醫身前已經染紅,此時他一臉疲憊,說起話都有氣無力的。

洛水清偷偷擦幹眼角的眼淚,回過頭望著段胡醫,強壓心中的不平靜,聲音卻還是發顫。

“段叔,我這次來有十萬火急之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段胡醫回頭望了一眼滿屋傷員,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去我的帳中談吧。”易和表情凝重的建議道。

段胡醫心中一凜,心頭湧出不詳預感。

三人一路無話,由易和帶頭到了中軍大帳之內。易和讓屋內的所有人暫時回避,然後衝洛水清點了點頭,自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閉目養神,臉上不見喜悲,心中卻波瀾起伏。

“水清,你多久沒休息了?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段胡醫關心的說道。

洛水清眼圈一紅,輕輕搖頭,之後她深吸一口氣,小聲道:“武帥遇刺,現在重傷,危在旦夕。”

此時,和軍軍營外,胡立強依然嘴裏不幹淨的向著丁冬挑釁。丁冬閉著眼,完全不理會對方,他那視人於空氣的樣子,讓胡立強更加惱火,罵得更凶。

王若幽有些聽不下去了,不悅打斷道:“不管你們私下有什麽恩怨,現在咱們是盟友,大敵當前,胡立強你不要一再破壞聯軍的和諧。”她說完,走到丁冬身邊,伸手拍了一下丁冬的肩膀,道:“丁將軍,隨我進營先休息一下吧。”

丁冬依然沒有答話,眼睛依然閉著,身子微微晃了晃,竟然一頭栽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胡立強見狀,嚇得後躍一步,急道:“這家夥不會被我說死了吧?”

王若幽也被嚇到了,驚呼:“他是義軍高級將領,如果在這裏出了事情,咱們和軍根本沒法交代。來人,快去請段胡醫來。”

同時,和軍的中軍大帳中,洛水清感覺腦袋越來越沉,眼前越來越黑,這一段時間積累的疲憊一起湧出,讓她無法承受。她無法繼續強撐,身子晃了晃,終於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