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太平城的街上轉悠著,外麵人來人往,車內的何媚兒漸漸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在我耳畔環繞。
散落在我肩頭和脖子上的長發,還帶著陣陣的香味。
我一動不動,生怕打擾了她的美夢。
何媚兒……
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倆這對生死冤家,竟然能以這樣的方式,和諧相處,雖然看起來隻是偶爾的一次,且不會再有下次。
我的記憶陷入了空洞,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是第一次見到何媚兒,在黃河邊的小河村。
陸遜這個假的土地廟神,讓我們拿著介紹信,去找到了這個千人千麵的女人,竟然女扮男裝,冒充撈屍人老何,何滿倉,笑死我了。
這個名字起的,真是接地氣。
她瞞了我們很久。
然後利用我們,又被我們利用接近黃河女神,最後勾心鬥角的去了困龍湖。
她本想收了女魃這個屍族傳說,滿足自己的多種奇怪愛好。
但沒想到被我這個不起眼的家夥截胡,氣的陷害我給青城山和蜀山,讓我被五大宗追殺。
也算是間接害死了十八道人。
就這樣的生死冤家,沒想到因為冥妃娘娘的秘密,竟然和我成為了盟友,此刻還和我如此的曖昧。
真是世事無常啊!
林小仙說,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起初我是懵懵懂懂的,現在我覺得林小仙說的很對。
我現在也不能動她,一來是不知道動不動的了,二來我們現在是互惠互利,她們的作用在這次已經顯現了出來。
可以說要不是何媚兒和陸遜,我們早就被孤月給抓到了。
坐在馬車裏,我觸景生情,想到了林小仙紫衣和幽蘭。
幽蘭因為修為高沒被扯進來,林小仙和紫衣還有白起,應該都被塞進了這個世界。
按照女魃說的,在前麵我會找到我的女人們,就跟開寶盒一樣,這也是冥妃娘娘的分身們,給我鋪設的路徑。
她們知道我必然會為了我的妻子們,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會去。
今天那個假的林小仙,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希望再往前,能遇到她們。
“幹什麽!你們幹什麽!鬆開我們!”
“你們是什麽人!”
外麵傳來嘈雜聲音,我抬手拉開了簾子,外麵的一個客棧裏,幾個穿著百姓衣服的男人,抓走了一男一女。
女魃讓我不要慌,這是太平城的便衣在客棧裏抓可疑人員,衝著我們來的。
我暗暗點頭,這何媚兒真是料事如神,太平城裏看著很鬆懈,城門樓子都沒人駐守。
但實際上,到處都是暗樁。
虧了我們沒找個客棧躲避。
何媚兒睡的很香,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這一刻,她完全放棄了所有的防備。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手才鬆開了我的腰,下巴換了個肩膀。
“酸嗎?”
“什麽?”
“我問你肩膀酸嗎?”
“還行。”
她深吸一口氣,下巴離開了我的肩膀,人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
“今天的事情,不許說出去,不然殺了你。”
前後的反差讓我不太適應,這何媚兒吃飽了掀桌子,剛剛還抱著我睡的踏實。
完事了就警告我,不許把剛剛我倆的事情說出去。
“咱倆有什麽事情嗎?”
“是啊,沒有。”
馬車裏陷入了沉默,氣氛甚至還有點尷尬。
“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你打算告訴我了嗎?”
“裝。”
我笑了,何媚兒這是攤牌了唄,說我裝,難道她不是裝嗎?
“你裝的也不錯。”
何媚兒摘下了麵具,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我們之間的事情,先放一邊吧,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啊,先解決冥妃娘娘的事情,然後再算賬。”
“算賬?十八道人的事情?”
我點頭,她倒是記得清楚。
“他們已經形神俱滅了,不存在了,而且不是我殺的,是青城山和蜀山的人。”
“是你搞得鬼。”
“是你先搶我東西的。”
我倆你一言我一句的理論著,我最終沉默了。
“你可以不用管他們,放下仇恨。”
“多一個我這樣的朋友,能讓你少走很多彎路,多一個我這樣的敵人,你會死的很慘的,明白嗎?”
我笑了。
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不可能。”
“好吧,你想要什麽?我不想和你為敵。”
我奇怪的瞥了眼何媚兒,她今天沒事吧?
就借了個肩膀,就溫柔了那麽多,姿態都低了不少,話裏話外還要與我化幹戈為玉帛。
“為什麽?你總要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因為我倆是一樣的人,我很早也沒了娘。”
何媚兒苦澀的看著我,我攥緊了拳頭。
“天底下沒娘的孩子多的很,這有什麽稀奇的嗎?算什麽理由?”
“你信嗎?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過去的影子。”
我搖了搖頭,信才怪了,你是酆都大帝的妹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錦衣玉食的,有什麽有什麽。
而我呢?
一個窮鄉僻壤裏被人叫做小雜種的孤兒,為了母親,為了口吃的偷雞摸狗,給人磕頭下跪,受盡了欺負和白眼。
誰又能理解我呢?
沒人喜歡和那個一無是處的張小九做朋友,大家都喜歡這個,被張天青安排好了金光大道,集各自機緣和福報為一身的張小九。
我自己也喜歡現在的我,而不是從前那個搖尾乞憐,苟延殘喘的可憐人。
“其實吧,我覺得我可能比你的女人,更了解你那種與生俱來的自卑,你看起來很正麵積極,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你心裏其實很在乎,你渴望被認同,被愛,對嗎?”
我笑了笑。
“別說的你很懂我,你是你,我是我,你從小擁有的,是我們大多人,窮盡一生都無法達到的高度,我們不是一類人。”
何媚兒咬緊嘴唇,一臉心疼的注視著我。
我有種被看穿的窘迫感,她的話紮進了我的心裏,我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了。
四目相對,相對無言。
我有些煩躁的背過身,她突然就抱緊了我。
“其實這麽多年,你也很累吧?”
“不累。”
“睡吧,睡一會,什麽都不用擔心,像我剛剛那樣,暫時把命交給我保管,好嗎?”
“好吧。”
我歎了口氣,這個女人心底還是很軟的,我確實累了。
閉上眼睛,不一會就睡著了。
馬車噠噠,路上的聲音絡繹不絕,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
外麵已經天黑,不斷的有人往家裏跑,街道上空無一人。
太平城宵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