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寶茶樓,與平日裏嘈雜的環境相比,此時意外的沉寂。

一樓,隻有三三兩兩的茶客要了一壺茶,打發著下午的時光。幾個常客不見身影。

戚映歡很快察覺到異常的來源。

鄰近二樓階梯的桌子,坐著四個年輕壯漢,他們穿著黑色圓領袍衫、腰束革帶,同樣款式的衣服,個個身形魁梧,虎背熊腰。

其中一個男子挽著袖子,露出小麥色的小臂,遠遠看去小臂肌肉糾結、粗壯有力,要是有人說這人能打老虎,戚映歡十有八丨九會相信。

他們的桌上擺著茶壺和茶盞,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幾把佩刀,黑色的刀鞘光澤亮麗。

此時坐在最外側的漢子,雙眼來回巡視著茶樓內,連一絲微笑的細節也不肯放過,想必隻要有一點動靜,就會立刻察覺。

坐在中央的那人,淡定地喝著茶,但一隻手始終按在刀柄之上。

幾人的眼神裏暗藏著鋒芒,與李盟銳利的眼神不同,那幾雙眼帶著若有似無的殺氣。

正當映歡和季心語一腳踏入茶樓時,幾人的目光同時投視了過來。

戚映歡感覺對方的視線如同掃描儀一樣,自己裏裏外外被看了個透。還好,被上下審視過四遍後,幾人收回了目光。大概是兩人的年紀太小,又是女流之輩,幾人對她們的戒備並不是很強。

戚映歡鬆了口氣。

季心語年紀小,感覺不是很敏銳,無知無覺地召喚著小二。

不多時,小二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來到兩人麵前,看到兩張熟悉的麵孔,他心情一鬆:“原來是戚姑娘和季小姐啊,是來喝茶嗎?”

季心語問小二:“藍藍在嗎?”

“竇姑娘?”小二麵露為難,隔了半天才開口:“在呢,和竇先生一起在二樓。”

這一瞬間,季心語才發現今天萬寶茶樓最大的不對勁。

竇藍藍的父親、萬寶茶樓的講書先生,居然不在一樓的講台上,這可是沒有的事。

“二樓?”

季心語說著,順勢往樓上望去。

與此同時,那幾個壯漢齊齊看向季心語。

小二解釋道:“竇先生被貴客單獨請去講書了,竇姑娘也一起陪著呢。”

貴客?

究竟是什麽貴客?就算是趙縣令來萬寶茶樓都沒有這個排麵吧?

感受著那幾個壯漢緊迫的目光,戚映歡感覺自己就像是嗷嗷待宰的羊羔。

小二湊了過來,用著非常小的聲音道:“那桌就是貴客身邊的護衛,他們還帶著刀,看著怪滲人的,今天不少常客都被他們嚇走了!季小姐,今天二樓被包場了,你們……”

“喂,小二你們在嘀嘀咕咕說些什麽?”其中一個黑衣壯漢猛地扯著嗓子吼道。

小二嚇得一個哆嗦,忙咧了個難看的笑,回答道:“客官,別誤會,這兩位是竇先生女兒的好友,是有事來找她。”

對於小二的澄清,幾人半信半疑。

那嗓子粗啞的壯漢,不客氣地說:“讓她們改天再來,姓竇的和他女兒在給我們老爺講書,沒空招待朋友。”

“欸。”小二大喘著氣說:“季小姐,戚姑娘,你們也聽到了,還是改天來吧。這幾位我們掌櫃也得罪不起。”

小二也不知道對方什麽身份,那老爺看著挺隨和,但手底下的護衛卻豪橫的厲害,一言不合就要上手。

戚姑娘是趙小姐的朋友,季小姐是季大發的獨女,這三方要是起了衝突,他們茶樓在武陵縣就沒法再開了。

但季心語是誰,季大發的獨生女,季家的大小姐,平日裏哪個不讓著她,哪有她退讓的事。

她小手插上小腰,看著那幾個壯漢把眼睛瞪成貓眼石大小,似乎在說:看什麽看,本小姐不怕你們!

季心語轉頭對小二道:“他們老爺是誰啊?好大的派頭!?”

那黑衣壯漢,啪得一下拍了桌子,大喊:“大膽!

力氣大得把桌上的茶杯震翻。

“我們家老爺也是你這小女娃可以問的嗎?”

“我怎麽就不能問了?!”季心語長大那麽大,還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就算對方是個魁梧大漢,她也絲毫不怵。

她說:“你們家老爺給了多少錢,我給雙倍!我今天要是不見到藍藍,我就不走了!”

一時之間,季心語起了意氣之爭。

小二登時嚇得出了一聲的冷汗。哎呦喂,我的季小姐啊,您就不能讓人省省心嗎。

萬寶茶樓的空氣降至零點,仿佛嚴冬來臨,熱氣嫋嫋的茶葉頓時散去了熱氣。連坐在角落裏打發時間的茶客也瑟縮著脖子,不敢吱聲。

壯漢與季心語互相瞪著對方,眼睛都不帶眨,似乎隻要一眨眼,就會輸給對方。

壯漢瞪得眼裏爆滿紅血絲,仿佛下一秒就要暴怒而起。

正當戚映歡想要勸開季心語時。

壯漢被坐在中間喝茶的男人按住肩膀。

“老四,還記得老爺之前說過什麽?”男人說:“連個小姑娘,你都能吵起來,能耐了啊。”

男人的聲音低沉,聽上去十分成熟。

被叫做老四的黑衣壯漢頓時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猛地泄氣,一張黑臉‘蹭’得紅了。

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老大,是我不對。”

男人方才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戚映歡和季心語抱拳:“這事是我弟弟不對,還請兩位小姑娘海涵。”

他彎下腰,露出黑色的發頂,姿態放低。

季心語看他一個大男人給自己低頭道歉,覺得自己贏足了麵子,不由有幾分得意:“好說好說。”

男人又道:“我家老爺信佛,自打聽故事中講起大乘佛法小乘佛法,我家老爺便起了興趣,特地慕名而來。還請小姑娘成人之美,明日再來找竇姑娘敘舊。”

男人把話拿捏的十分有分寸。

這讓戚映歡想起一件事,大齊並沒有大乘小乘佛法之說,大齊的佛法更趨向是大乘佛法。謝喻舟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也對這個說法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等等!難道謝喻舟向她借《西遊記》就是為了這個?

戚映歡猛地向二樓看去。

是不是現在二樓的那位就是謝喻舟想要‘釣’的那個人?可惜目光所及,隻能看到長長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