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身側的季心語就顯得有些為難了。男人進退有禮,說話也好聽,可剛剛她還頤指氣使地要見竇藍藍,要是這麽輕易就放棄,她豈不是很沒麵子?

所以,季心語:“這……”

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站在一邊的小二,趕忙用眼神示意戚映歡:戚姑娘,您快勸勸!讓季姑娘別任性了。

戚映歡收到了小二發來的信號,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既然是謝喻舟和趙縣令想要找來對付紀校尉的人,戚映歡不想給人留下糟糕的印象。

“既然如此,心語,我們就回去吧。”戚映歡摸了摸季心語的頭,勸道:“下一次再來找藍藍。”

有了戚映歡遞過來的台階,季心語鬆了口氣。

她板著一張小臉道:“既然歡歡姐姐開口了,那就算了。”

然後輕哼了一聲,對那個男人說:“可不是給你麵子。”

男人麵色不變,沒有絲毫不悅。

雪氣寒而將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今日正值‘小雪’,氣溫下降。武陵街道上的行人已經穿上了厚衣,但熱情洋溢老百姓並沒有停下自己辛勞的雙手。沿街的叫賣聲一如往昔。

正當戚映歡和季心語想要離開萬寶茶樓之際,樓上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稚嫩的女童聲尖銳的叫聲撕破了寧靜:“啊——”

那好像是竇藍藍的聲音。

戚映歡下意識抬頭看去。

隻見下一秒,護衛馬首是瞻的男人倏地抄起佩刀,往樓上跑去。

跑上去的那瞬間,戚映歡看到了對方的眼,如同是出鞘的刀刃,冰冷又鋒利。

其他三個壯漢也跟在他的身後,沒有一個掉隊的人,都一一抽出佩刀,往樓上跑去,他們就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戚映歡遠遠地看著四人的佩刀若有所思。方才佩刀放在桌子上時,她看不清輪廓,直到幾人拿起,戚映歡才得以看清全貌。

他們的佩刀,刀身挺直,刀尖處有弧度,有反刃,形似雁翎,這種刀也被稱作雁翎刀,一般由官府中人和士兵佩戴,宋捕頭隨身帶著的那把也是雁翎刀。

再結合四人方才的行動,他們有很大概率是大齊的軍士。如此一來,幾人身上淩厲的氣勢就得到了解答。

但那位‘老爺’的身份還是不好猜,難道是哪位武官嗎?那位紀校尉的上頭?

一旁,季心語有些懵逼地看著麵前的場景,看著明晃晃的大刀,她咽了咽口水:“這是怎麽了?”

戚映歡搖了搖頭,表示也不清楚。

季心語顯得十分慌亂,她問:“是不是藍藍出事了?要不我們也跟上去看看!我聽著那聲音像是藍藍。”

關心抵過害怕。

說完話,季心語也不等戚映歡的回應,直接提著裙子跟了上去。

“欸,心語……”

戚映歡隻好追了上去,說實話她也有幾分擔心。

“嗒嗒嗒——”

腳步聲淩亂地擊打在木質地板上,大大小小,聲音力度不一。

當兩人跑到二樓的時候,為首的那個男人正好一腳踹開某間茶室的門。

“哐當——”一聲,脆弱的門板立刻四分五裂,空氣中揚起一陣灰塵。四人隻是揮手揚了一下,絲毫沒有眨眼。

“老爺!”他們同時叫到,語氣萬分焦急緊張。

下一瞬間。

“放肆!誰喚你們上來了?”裏麵有個威嚴的男聲怒喝,聲音粗獷敦厚,聽著就像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

難道這位就是‘老爺’?

聽到怒喝,四個壯漢嚇得馬上單膝跪地,“咚”的一聲,戚映歡不禁為他們的膝蓋擔心。

佩刀被擺在了一邊。

而後另一個溫和的中年男聲,滿是不讚同說道:“欸,文錦不必如此,他們幾個也隻是擔心我的安危而已。”

那個被叫做文錦的大漢道:“老爺宅心仁厚,但此事的確是他們莽撞。”

原來另一個人才是他們口中老爺。

耳邊傳來一重一輕的腳步聲,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走出屋子。

午後十分,陽光充足。戚映歡很快把二人的相貌收入眼底。

前麵一個男人是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看不太出年紀,看上去像是三十多歲,但眼角的魚尾紋看上去又有些深,或許已經有四十了。他麵容文雅,蓄須,膚色是不健康的蒼白之色。他身著鴉青色雲紋織錦袍服,頭帶同色抹額,腰上墜著玉佩圓環,從他的打扮上看更像是個有錢的文士。

這位老爺與戚映歡的猜測有很大的出入,並不像是武官。

他虛扶了半跪在地上的四人一把,語氣溫和:“起來了吧。”

後麵的出來的,是個孔武有力的大漢,身高看上去一米九出頭,戚映歡還是第一次在古代看到那麽高的人,不由嚇了一跳。他麵色黝黑、國字臉、吊眼梢,留著粗黑的虯須把半張臉遮了個大半,穿著十分普通的深色圓領袍衫,腰束革帶。

與老爺不同,大漢板著一張臉,語氣嚴厲:“既然老爺都發話了,此事就不追究了!”

“是!”幾人拱手:“多謝老爺,多謝大人。”

那位白麵老爺樂嗬嗬笑著說:“文錦,既然出來了就不要那麽嚴肅,你把他們都嚇著了。”

一聽到那位老爺喊大漢‘文錦’,戚映歡嘴就抽搐了一下,長得那麽凶惡的臉,居然叫做‘文錦’,名字和人也太不相稱。

戚映歡還在心中吐槽著,季心語卻十分不給麵子地“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穿透空氣,格外突兀。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戚映歡心底咯噔了一下。

被發現了!

刹那間,幾道視線循著聲音望過來。

那幾道灼灼的目光分外嚇人,尤其是叫做文錦的大漢,凶相畢現,腦門爆著青筋。

戚映歡和季心語被這一眼,看得通體生寒,恍如被扯入了冰天雪地。寒冰把她們凍住,她們沒處躲,隻能僵硬著整個身軀。

空氣中流淌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遠遠扶著二樓的欄杆,戚映歡手心都是汗,為了緩和氣氛,她對幾人歉意一笑。

不過似乎沒起什麽作用。

被叫做文錦的大漢,依舊像是吃人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