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歡根本沒察覺到謝喻舟的反應。

瞬息之後,謝喻舟再度看向她的雙瞳中,已經染上了一絲絲危險。小姑娘對著自己就敢掀裙子,這已經不是膽大可以形容,簡直是毫無半點防人之心。

謝喻舟半闔著眼想:她對著別人也敢如此?

但謝喻舟的怒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戚映歡扯下襯裙的布條,繼而把他的手臂包住,固定在脖子上。

小姑娘的聲音輕聲細語,嘴裏卻說著惡毒的話:“回去後讓胡大夫給你開副藥喝,要多加黃連的那種!”

謝喻舟的臉一下子僵住。

這說的是人話嗎?話本裏可不是這麽演的,不是應該感動到無以複加嗎?

謝太傅一臉凝重,根本不知道哪個環節做錯,最後他隻歎了一口氣說:“下一次不要在別人麵前掀裙子。”

戚映歡愣愣地看著他。

謝喻舟移開視線,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小姑娘純粹又詫異的眼。

他用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哪怕是我麵前也不行。”

戚映歡見他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猝然想起了什麽。

古代女人裙子裏穿的褲子,最早都是開襠褲的款式,叫做脛衣,後來被某位皇後改良後才演變成普通褲子。由於曆史原因,在男人麵前掀裙子不但有有違禮教,還有撩撥對方的意思。

要死了!剛才差點留下的眼淚仿佛都喂了狗!

嗬。男人!

戚映歡沒好氣地對謝喻舟比劃了下拳頭,惡狠狠地說:“還不快起來,要是被追上,我就拿你擋箭。”

看著對方惱羞成怒的模樣,謝喻舟掀了下眼皮。

借著落日的餘暉,兩人往樹林深處走去。

這個時候,追捕戚映歡的兩個男人,發現了老馬的蹤跡。

老馬和馬車孤零零地停在道路中央,馬車裏空無一人。

其中一人看著留著血的馬屁股道:“遭了,我們中計了!”

“老弟,他們沒騎馬,跑不遠,繼續追。”

“你傻啊,馬屁股都被紮了,肯定半路就下了馬。”另一個人道:“我們回去。他們肯定跑進林子了。”

“還是你聰明。”

說著話,兩人上了馬:“駕——”

天色漸漸暗下來,路也變得不好走。

謝喻舟和戚映歡的體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兩人一瘸一拐地朝林子深處走去。

戚映歡一手扶著謝喻舟,一手拿著不知從哪裏撿來的長棍,當做探路仗。

她的裏衣早就被汗水濕透,謝喻舟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

兩人又幹又渴,僅憑意誌力提起雙腿又落下。

這時,戚映歡才喘著粗氣問:“到底是誰要殺我?”

“武昌所那位校尉。”事到如今謝喻舟也不隱瞞:“還記得大郎中毒的事嗎?那天本該中毒的是你,不過是你運氣好。”

“什麽!?”戚映歡驚愕非常。

片刻過後她才想到關鍵。那位紀校尉應該是怕馮老大還向她泄露了什麽,所以才想殺自己滅口。

怪不得謝喻舟和蘇杜若最近那麽緊張,原來是害怕自己出什麽意外。

隻是……

“之前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她的語氣不悅。

“馮老大已經死在獄中,他的手段防不勝防,就算我告訴你也無濟於事,隻不過平添煩惱。”

戚映歡擰眉。

“什麽叫平添煩惱?”她不喜歡別人隱瞞自己,尤其是她還是當事人的時候。雖說謝喻舟可能是為她好,但她不讚成謝喻舟的話。

謝喻舟馬上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他停下腳步,思考著要如何回答。

戚映歡的確有些生氣,一方麵是對隱瞞她的謝喻舟和蘇杜若,一方麵又是因為自己,她之前明明察覺到不對,可始終沒放在心上。

夜色降臨,月亮在不知不覺中爬上了黑色的簾幕,星月交輝。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在月光下交匯。

戚映歡突然想起了之前謝喻舟來救她的那個夜晚,似乎月亮也是如此明朗。

她看著月光下的謝喻舟,他臉上慘白,嘴唇因為長時間缺水有些裂開,手臂還不倫不類地吊在脖子上。

要不是對方長了張俊逸的臉,那形象簡直沒眼看。

心中的怒火、煩悶,突然盡數消散。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瞞著我。”

凝滯的空氣,慢慢流動起來。

謝喻舟不知道戚映歡變化的原因,等察覺到小姑娘的視線後,他恍然。原來小姑娘吃苦肉計這一套。

萬籟俱寂的夜晚。

發出一聲“咕——”

謝喻舟下意識看向戚映歡。

小姑娘滿臉通紅的捂住肚皮,她神色窘迫地看向謝喻舟:“別看了,就是我肚子餓了!”

謝喻舟不動聲色,假裝沒看見她臉上的羞赧。

他說:“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他們暫時追不上我們。”

見謝喻舟沒反應正常,戚映歡表情自然了些。

兩人找了顆樹圍坐下,也顧不得地上髒不髒。

一屁股坐下,戚映歡發出一聲幸福的歎息。

要不是礙於謝喻舟在場,她都想把鞋子脫掉。不過一想到剛剛掀裙子的事,戚映歡就忍住了自己內心迫切的想法。

剛坐下謝喻舟便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問她:“你要吃綠豆糕嗎?”

戚映歡愣了一下,然後想起了什麽一樣,往懷裏掏了掏:“我這裏還有芝麻糖,你要吃嗎?”

兩人對視,大眼瞪小眼靜默了一晌,又看了眼對方手中的紙包。

忽然之間,戚映歡捂著肚子笑出聲:“噗嗤。”

芝麻糖是謝喻舟喜歡的東西,戚映歡怕早上的事惹謝喻舟生氣,特意買了芝麻糖來哄謝喻舟。而綠豆糕是戚映歡喜歡的點心,雖然不知道謝喻舟是什麽動機,但兩人竟是想到了一起。

謝喻舟看小姑娘笑了出眼淚,他心中他猜到了什麽。他挑了挑眉,道:“這是蘇爺爺讓我帶給你的。”

小姑娘輕哼了一聲,對謝喻舟比了一個口型:‘撒謊’。

蘇杜若可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扯謊也要找個好借口。

她殊不知,在接過謝喻舟手中的東西時,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