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喻舟一愣,怎麽又冒出秀才的話題。

瞬間後他了悟。

考上了秀才,他名下的土地就能免去一百畝的稅收。

謝太傅啞然失笑,小姑娘居然已經算計到這裏了嗎。

他用手握拳,掩住嘴邊的笑聲。

“讓戚姑娘失望了,院試還有三年才會舉行。”

這話換來戚映歡一個天快要塌了表情。

謝喻舟見此,話鋒一轉:“不過三年後,我定會榜上有名!還請戚姑娘耐心等待。”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謝太傅第一次在戚映歡麵前展露出了攝人的鋒芒,就像是陽光穿透了黑夜,天空中被撕扯開一道口子。

戚映歡心髒忽停了兩秒,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那就靠你了!”

一百畝的稅負,值不少錢呢。

兩人的話題商量的差不多。

此時,謝家的院子裏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兩人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看到驚疑。

戚映歡道:“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謝喻舟也跟著起身。

還沒走到院子裏,兩人便聽到老婦人蒼老的咒罵聲:“徐氏,你個不要臉的,竟然偷我戚家祖傳手藝!”

“戚嬸,這話從何說起。”謝母的聲音徐徐傳來。

“裝什麽裝!徐娘半老的老寡婦還在男人麵前裝什麽柔弱!勾引誰呢?”戚老太的聲音尖銳無禮。

這話把謝母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她從來沒遇到張口就汙蔑別人的人。

村人也是不幹了,憋著火氣道:“戚老太,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嘖嘖嘖,這就護上了。”戚老太說。

“你休要胡說,這些都是我家顧來修屋子的同村!”

“戚老太,別仗著年紀大就不講理!”村人全部停下手中的活,齊刷刷地看向老太太。

“什麽胡說,她都能偷人手藝了,別的什麽做不出!”戚老太道。

謝母脾氣好,卻也不是泥捏的,被人欺上門還不敢反擊,那是窩囊廢。

“我倒要問問,我偷你家什麽手藝了?”

戚老太插著腰道:“就是毛衣的手藝!你都偷了我家手藝開了衣坊,我還不能找你麻煩嗎?”

謝母快要氣笑,她還當是什麽呢,毛衣可是她看著戚映歡一針一線研究出來的。怎麽就成了戚家的手藝?簡直厚顏無恥!

“戚嬸,我看你是眼紅衣坊賺錢才來搗亂吧。”王富貴站了出來。

“胡咧咧什麽,那毛衣的手藝就是我家的。”戚老太絲毫沒有心虛,反而神色傲慢:“我可是有證人的。”

戚映歡站在屋子後麵,聽得直皺眉。她就知道衣坊的事情公布後,戚家會有動作,沒想到來得這麽快,想必是背後有人替戚老太出謀劃策。

“什麽證人?”所有人問。

“這在裏。”戚南的聲音從謝家大門口響起。

此時戚南臉上的包早已消退,隻剩下幾個撓破留下的疤痕。

戚月柔也站在一旁,她穿著半新不舊的襖裙,臉上比上一次看見時蒼白了一些。無非是那日戚映歡的話在戚老太耳中起了效果,讓她在戚家吃了不少排頭。

戚映歡看著眼前的兩人,眼神中滿是冷意,她十分清楚,如果這次不把戚家的事徹底解決,以後恐怕要永無寧日。

謝家門口,戚月柔和戚南一左一右扶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

老嫗的臉滿是歲月的痕跡,魚尾紋結成了蜘蛛網,脖子上的肉鬆鬆垮垮的,起碼得有八十有餘。她腳上打著顫,走一步,喘一口氣,看樣子不太好。

倘若不是戚老太說她是證人,戚映歡都要懷疑戚家是帶人來碰瓷。

三人進了院子後,戚老太指著老嫗說:“這是我戚家的大姑,六十多年前嫁到外八裏村去了,那時候我家當家的還小。前不久家裏去探親,才從大姑嘴裏知道我戚家還有這麽一門手藝。”

眾人倒是沒有質疑老嫗的身份,雖然是外八裏村的人,但喊村長一查便能知道是不是冒充。

王富貴嗤笑道:“戚嬸,你家八百年不聯係的親戚,怎麽就突然想到去探親了?”

戚家的家風那是一脈相承,戚大姑說是被嫁到外八裏村還不如說是被賣了個好價錢,後來戚家上頭一輩沒了,戚老頭就更想不起這個大姐。

戚家會好心去探親?在場沒有一個人相信。

戚南站上前一步道:“前些日子我太爺爺托夢,說我家有一門祖傳手藝可以讓戚家安身立命,隻是太爺爺去的時候爺爺年紀還小,沒來得及交代,所以讓我們去找大姑婆,大姑婆知道這事。”

萬萬沒想到戚南居然連托夢都說得出來,眾人無語,怎麽早不托夢晚不托夢,偏偏在謝家開了衣坊後托夢?

戚南對老嫗道:“大姑婆,您說這毛衣是不是我戚家的手藝?”

老嫗雙眼空洞,可能是年紀大了,耳背,她一臉茫然地看向戚南:“你說啥?”

戚南急了,大聲吼道:“大姑婆,手藝!我是說毛衣的手藝!”

老嫗呆呆地搖頭:“聽不到。”

戚南的臉登時變得很難看,目光變得陰冷。

這時戚老太三兩步走到老嫗身邊,她啪嘰一下給了老嫗胸口一掌。老嫗踉蹌了一步,目光卻仍舊是空洞無比。

戚映歡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隻聽戚老太問:“大姑,戚南是問你,毛衣的手藝是不是戚家的東西?”

戚老太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給老嫗一個警告的目光。

老嫗下意識說:“哦對,毛衣,戚家祖宗傳下來的,我證明。”

“聽到沒有!大姑都說了。”戚老太露出得意的目光,她麵向眾人:“這毛衣的手藝就是我戚家的東西,你們謝家不是個好東西,心肝都是黑的,騙了三妞把手藝偷傳給你們!不然哪會有什麽謝氏衣坊!家門不幸啊,出了個家賊!”

戚南耀武揚威道:“按大齊律例,偷盜初犯刺左臂,再犯刺右臂,三犯刺項。你們若是能把衣坊交還,我們便不追究三妞偷盜之罪了。”

為了幾句話,戚南專門去鎮上請教了讀書人,並付出了一斤米麵的代價,可心疼死他了,不過倘若這一句就能唬住謝家交出衣坊,那也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