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末,溫度驟然直降,呼吸間的空氣吐出時結成白霧。戚映歡穿上了厚厚的棉襖,謝喻舟也換上了戚映歡織的高領毛衣。
隔天她便去了趟裏長家。
聽得戚映歡的來意,裏長思索了許久問戚映歡:“你打算種什麽?”
“花,玫瑰和甘菊。”
玫瑰又稱徘徊花,因其美麗、香甜、雅潔,往往引人止步,留戀徘徊,故得此名。玫瑰應用廣泛,是後世最為最為昂貴的精油,具有很好的美容保健護膚作用。
洋甘菊原產地來自歐洲,在魏朝時由來往通商的商人傳入,精油有鎮定舒緩的功效。
玫瑰喜陽光充足,耐寒、耐旱,喜排水良好。洋甘菊對土壤的要求不高,在貧瘠的沙土中也能正常生長。是目前最佳選擇。
裏長對這些花卉不甚了解,大抵隻知道是薔薇和菊科類的品種。
沉吟了片刻,他苦口婆心地勸戚映歡:“這些花不能吃不能喝的,作為香料這兩種也不是主流,戚丫頭這花你要是種了沒人要,不是虧了嗎,你家最近是賺了些錢,可也不能這麽折騰。”
一聽種的是種花,裏長就以為戚映歡是打算製作香料。
“裏長,你放心,我自有計較。”具體也沒和裏長說明玫瑰和洋甘菊的用處,這要是解釋起來就不是一兩句的事,她反而道:“我買了地到時候會請村裏的佃戶幫忙種植,村民也能有額外的收入。”
裏長能理解其意思,隻是對戚映歡的話並不看好。村民們是窮,有多餘的田地耕種的確能增加收入,不過十畝地能頂個什麽用,對村子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戚映歡見裏長不說話,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裏長的想法,她道:“裏長,倘若這十畝地種成了,那北邊的三百畝地您就給我留著。”
小稻村以北有一大片荒地擱置已久,戚映歡早上去踩了點,感覺還成。
“三百畝!?”裏長下意識重複了一遍,他直愣愣地看著戚映歡,確認他是不是聽錯。
小姑娘的眼神透徹,堅定對他點頭:“是的,三百畝。”
如果順利的話五年之內把‘百草堂’開到金陵,那時候三百畝還不是手到擒來,如果資金允許的話五百畝一千畝也不是問題,她對腦海裏的配方很有信心。
再加上有蘇杜若的存在,她也算是朝中有靠山,也不用太擔心被人用權勢欺壓。
裏長問:“戚丫頭,你準備給佃戶收多少租?”
一時他也不問戚映歡種花幹什麽用,對裏長而言村民們能到手的錢才是正經,裏長期待地看著戚映歡。
戚映歡說:“不算租,算工錢吧,一畝地一年八兩工錢,如果伺候的好還能提一提。”
這個答案戚映歡早有備案,小稻村種兩季稻,一畝地一季收成為四石,兩季為八石,地丨主收取五成租,一年一畝地也就能三到四石糧食的收益,作價四兩,而戚映歡直接翻了個倍。
裏長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一畝地一年就給八兩,一個人怎麽也能種個十畝地吧,一年下來就八十兩!
八十兩是什麽概念?
一個成人一年最基本的吃喝才不過三兩,若是有五兩每個月便能割點肉打打牙祭。八十兩節約些的話已經能養活二十個成人。
就拿戚家來說,家裏八畝良田,兩畝旱地,一年的收入就是七十兩。戚家的人口多,戚映歡沒嫁出去之前家中一共十四個人,一年光吃吃喝喝就要用掉四十多兩,再加上一些額外支出,一年統共也就能存下十多兩。就這樣都還有個前提,那些地是歸戚家所有。
村裏還有不少因為十幾年前因戰亂跑來定居的村民,他們沒有田,隻能租地丨主的田地耕種,要養活一戶十多口的人家,起碼要種二十到三十畝地。
所以戚映歡給出的工錢,絕對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高價。
況且戚映歡還說伺候得好能再提一提。
裏長心中的算盤被打得啪啪響,戚映歡真要是買下三百畝地,村子裏一年不是要多出三千兩收入嗎,他們村子的人口也不過三百多,那平均下來……
裏長不敢去計算,心髒有些顫抖:“戚丫頭啊,你可不能騙曹伯伯啊,我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
戚映歡一時有些無語,裏長其實也不過是四十來歲,在古代這個早生早育的社會倒是能稱得上一句年長,但是說年紀大了不是再瞎扯嗎。
裏長無法相信戚映歡能買下三百畝荒地,三千兩的資金戚映歡有嗎?她沒有。
不過一想到戚映歡隻用幾個月的時間就賺了兩百多兩,裏長隱隱有生出一絲期待。
他記得小姑娘嫁到謝家時也是一無所有,從零到整,她用了三個月,便賺下了這十畝地的錢,如果算上謝家房屋修繕的費用和給戚家的錢,光明麵上的賬就有二百多兩。
裏長驚歎地看著眼前麵容還有些稚嫩的小姑娘,心中猛地生出前所未有的信心,或許她真的可以。
裏長拍了下桌子,神色激動:“那成,戚丫頭,這事我們可說好了啊,我這做裏長的沒用,沒辦法帶他們過上好日子,隻能腆著老臉指望你了。”
戚映歡笑道:“裏長說的什麽話,我也是盡力而為。”
“我現在就給你寫買地的文書,回頭你記得去官府辦理契書。”
他馬上拿出文房四寶寫下文書,此刻裏長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他期待小稻村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村民們都能過上好日子。
戚映歡走後,裏長坐在自己的院子裏發呆,不時還發出一陣癡笑。
裏長夫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大白天的發什麽瘋!”
“你不懂!”裏長背著手站起,一幅高深莫測的表情。
“什麽不懂!邊上去,我還要打掃院子呢,你站著礙事了。”裏長夫人不悅道。
裏長激動的心情沒辦法和夫人分享,直接歎氣地對夫人搖了搖頭,走出院子之前裏長還喃喃道:“還好謝喻舟沒有接受我的提議和明珠定親,不然戚丫頭這一身本事都要浪費咯。”
裏長認為戚映歡要是嫁去了別家,婆家一定會把她管得死死的,她哪有機會去代銷肥皂、折騰衣坊。還不是因為謝家沒有禁錮住戚映歡的生意頭腦。你瞧,戚映歡前十年在戚家不就啥事都沒發生嗎。
戚家的人也是個蠢的,非要把自己家下金蛋的母雞往外推,這下好了吧,弄得小姑娘直接斷了親,以後啊可有得戚家後悔。
裏長夫人耳尖,聽清了裏長說的話,表情一凝,大怒:“姓曹的,你什麽意思?是嫌棄我們明珠不如姓戚的那個丫頭嗎?”
裏長心中咯噔了一下,馬上擺手道:“怎麽會呢,你聽差了。”
“你過來,我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裏長看著勃然大怒的裏長夫人,後退了腳步,馬上想溜,但裏長夫人又怎麽會不懂枕邊的人,她立刻就把曹家的大門‘哐當’一下重重關上。
裏長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
誰知下一秒,事情峰回路轉,門外傳來村民焦急的喊聲:“裏長,不好了,大夏帶著外八裏村的人去戚家討要剩下的錢,現在打起來了!”
裏長夫人這才不情不願地給裏長開了門:“你想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回頭我再和你算賬。”
裏長夫人轉眼恢複了在外人麵前的端莊。
裏長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鬆了一口氣,跟著村民朝戚家走去。
戚家的鬧劇正在上演,當然這一切已經和戚映歡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