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和謝母撒了個小謊後,謝喻舟和戚映歡坐上了季家派來的馬車。
冬天起得太早,戚映歡腦子還有些混沌,哈出的氣也凝結成了白霧,雙手縮在衣袖內抵抗著嚴寒。
她靠著窗戶,顛簸中的馬車猶如最致命的催命符,不一會兒她便打起來瞌睡。
當馬車壓過一個大坑時,馬車猛地一顛,把她從窗戶邊顛回了中央的位置。
在馬車中的戚映歡來不及保持平衡,就往後倒去。
她‘啊’的大叫一聲。
但脊背沒有撞上任何硬物,她似乎躺在了溫熱的墊子上。
她下意識睜眼,就看到謝喻舟正低頭注視著她。
謝喻舟眉目澄澈清冷,眉毛微微上揚。
戚映歡有一瞬間的錯愕,對視了一小會兒,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謝喻舟腿上。
“戚姑娘,還想躺多久?”他倒是無所謂,但小姑娘到時候萬一惱羞成怒怎麽辦。
聽到謝喻舟的聲音響起。
戚映歡馬上跳了起來,措手不及地便撞上了謝喻舟的下巴。
“唔……”他悶哼一聲。
戚映歡雙手捂住被撞紅的額頭,急急忙忙地大喊:“我不是故意的!”
謝喻舟愣了一下,啞然。
他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算了,待會還有正事,他就不逗她了。
見謝喻舟良久沒有反應,戚映歡反倒覺得怪怪地。一路上時不時便張望他一眼,見他表情正常,才放鬆了心神。可是下一秒,她心中就大叫一聲不好,她怎麽就被謝喻舟牽著鼻子走了。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若即若離嗎,這段位有點高呀。
戚映歡閉上眼,放空頭腦,撫平了心中的異樣。
半個時辰後,馬車進了縣城。
約莫是辰時,接近巳時。街道上呼嘯著寒風。
昨天戚映歡讓季心語把她會去衣坊的消息通知了下去。
所以此時謝氏衣坊門口已經圍攏了不少人,多數是東街的商鋪老板。大家吵吵鬧鬧的,猶如成千上萬隻鴨子一樣。
季心語帶著幾個女夥計和家丁站在衣坊門口的台階上。家丁手中拿著長棍,不讓任何有心人靠近季心語。這並不是她們膽小怕事,而是小心謹慎。孫半仙說戚映歡是災星,為會身邊的人帶來禍事,季心語這個合夥人不正是和她來往密切的身邊人嗎?
當然,戚映歡不認為劉員外有膽子去得罪季家,不過劉陽義發起瘋來就說不定了,那天戚映歡在衣坊中不就領教了他瘋狗般的行事嗎。
東街,武陵縣最為繁華的街道。此時謝氏衣坊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戚映歡還來不及下馬車,便看到衣坊門口掛著一幅對聯。
上次來時她還沒見過。
對聯寫著——一帆風順吉星到,萬事如意福臨門。
難道是季心語覺得最近太過倒黴,所以臨時加上去的嗎。
戚映歡來不及問,就被吵鬧的人群吸引了目光。
男男女女聚攏在衣坊門口,有人喊:“季小姐,戚姑娘什麽時候到啊?”
“季小姐啊,戚姑娘同意關掉衣坊了嗎?其實我們也不是很相信戚姑娘是災星之說,但是吧,最近發生了那麽多怪事,我們不想承認也不行啊。”
“是啊,季小姐,你家大業大關了衣坊也損失不了什麽,但是我們就指望著鋪子過活了啊,大家都是一條街上的街裏街坊,萬一戚姑娘的黴運禍及了我們,我們上哪兒哭去啊!”
還有百姓拿著毛衣說:“季小姐,衣服能退嗎?我聽人說衣服這種東西也可能沾染噩運。”
季心語的眼皮子跳了幾下,要不是還記得戚映歡的話,她差點就忍不住指揮家丁把人打趴下。
“閉嘴!”季心語道:“那個孫半仙是個騙子,這一切肯定是他在搞鬼,之前你們已經被騙了錢,現在還反過來為虎作倀?”
大家沉默了下。
人群中有人喊:“季小姐,話可不能亂說,孫半仙怎麽就是騙子了?陳阿二不還在牢裏關著嗎?事實證明孫半仙的話還是很準的。”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季心語心中惱火,差點就想把是劉家背後搗鬼的事告訴大家。
但是,一旦想到這會讓劉家有所警覺,讓調查落空,季心語便忍了下來。
見季心語臉色鐵青卻一言不發,台階下的人氣勢更加蓬勃。
漸漸地,有些收不住了。
這時戚映歡看不下去了,她從馬車裏起身,準備下車。
謝喻舟更快,他先一步跨下馬車,在地麵上落定,他半抬著頭,伸出一條手臂舉高,放在戚映歡麵前。
戚映歡微微愣怔了下,才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
還沒對謝喻舟道謝,人群中的百姓便發現了戚映歡的到來。
“那不是戚姑娘嗎,來了,來了!”
“哎呦,還真是。”
“快快快,我們讓開點,萬一被波及了禍事就得不償失了。”
人群中有人這樣說著,話音剛落,謝氏衣坊門口擁擠的人流就讓出一條寬闊的道路來。
那架勢那該比衙役開道還要迅速、有效。
讓出來的道路很寬敞,路麵上還躺著幾張驅邪用的紙符。
這讓戚映歡微微蹙眉。
季心語的眉目舒展開來,‘嗒嗒嗒’的跑下台階說:“歡歡姐姐,姐夫,你們來啦。”
說完,她轉身背對著兩人,對大家介紹道:“我說你們蠢不蠢!要是歡歡姐姐真是災星,第一個倒黴的不就是她的家人嗎?”
“你們看,我姐夫還不是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裏嗎?”
活奔亂跳?這個詞用來形容謝喻舟似乎不妥啊,戚映歡不由偷笑。偷偷瞄了一眼謝喻舟,於是發現他根本沒有聽到季心語的話,隻是直勾勾地望著望著地上的驅邪紙符,眼眸已然多了幾分寒意。
戚映歡愣了一下,收斂起表情。
對麵的百姓們此時因為季心語的話麵麵相覷。
有人道:“好像有點道理。”
零零散散有幾個人點了頭。
“非也!”
很快,有人否定了季心語的話。
所有人向聲音那頭望去,隻見穿著道袍的孫半仙手中舉著幡布徐徐走來。
“篤、篤、篤——”的聲音敲擊在所有人心頭,那是幡布棍子與地麵敲打形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