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於夫人請了武陵縣最好的媒婆上王家的門。

王夫人一開始客客氣氣的,等聽到是於家請的媒婆就馬上變了臉,那一百五十兩的聘禮還未說出口,媒婆就被王夫人趕出了家門。

“王夫人,於家願意出一百五十兩聘禮呢,多少人求也求不來,你還有哪裏不滿意啊?”

孫媒婆趕緊把中最厲害的籌碼拋出,要不是於夫人給的媒錢多,她怎麽會跑這一趟,昨天的事,她可是都聽說了。

這兩家不對付啊!

“什麽!一百五十兩!”王夫人拿著笤帚的手顫抖了一下,心也是砰砰砰地跳,差點一口應下來。

就連王三妹和王二郎也是吃驚萬分。

王三妹的內心甜蜜中夾雜著愧疚與不安。

三年前王大妹嫁人,聘禮給了四十兩,王夫人炫耀了大半年,說婆家大方。

一百五十兩不是等於她嫁四個女兒嗎!乖乖,她的這個女兒那麽值錢的嗎?

現在想想,於家似乎是挺有錢的,福祿街的二進院市價就值三百多兩,武館也值個二到三百多兩。這麽一算,於家可比大女兒家富裕多了。

於大還是長子,以後房子和武館是不是都由他繼承?

嘖嘖嘖,還真看不出!身價不菲啊!

這樣一來,媒婆說的一百五十兩就有些不夠看了!

王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啪作響。

昨天的事還在眼前,王家又鬧出了動靜,街坊們正暗搓搓地窺伺著一切。

於家人也緊張得坐立不安。

於大半天也沒聽到什麽動靜,終於坐不住了往外跑去。

“老大!”於夫人沒喊住。

於二於三對於夫人道:“娘,我們跟著大哥去看看。”

兩人匆匆追上了於大。

於夫人歎了一口氣,兒大不由娘,也隻好跟了上去。

王家門口。

王夫人把笤帚放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孫媒婆啊,你怎麽就不早點說呢,我本來是不看好於大和我小女兒的事,但是孫媒婆你經驗豐富,肯定比我看人有眼光,聽你一說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呸!什麽經驗豐富,明明是看中於家的聘禮錢,居然還能把事情說得那麽冠冕堂皇,要不怎麽說是秀才家的閨女呢,就是巧言善辯。

孫媒婆吐槽歸吐槽,表麵上卻一點不顯。

帕子一甩,眼睛一眯,孫媒婆道:“王夫人你願意這麽想就對了,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以後啊,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有‘誠意’的婆家,王夫人你說是不是?”

誠意=銀子。

王夫人和孫媒婆心知肚明,隻是不點破罷了。

“嗬嗬。”王夫人掩嘴一笑:“於家是挺有誠意,不過我還是有些顧慮。”

“王夫人你還有什麽顧慮盡管說。”孫媒婆看王夫人鬆嘴,心中的大石悄悄放下,哎呀,總算是沒砸了自己這塊金字招牌。等促成了這門親事,她就去謝氏衣坊買件新衣服犒勞自己。

“就是……”王夫人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沒表達出什麽意思來。

可把孫媒婆急得夠嗆。

這個時候,孫媒婆看到了於夫人和她三個兒子,不由提議道:“不如我把於夫人喊來,你有什麽問題親自問她。”

才說完,孫媒婆就覺得不太合適,真要這樣,還要她這個媒婆幹什麽。

誰知王夫人一拍大腿說:“好啊,孫媒婆,就請你把於夫人請來談一談吧。”

“啊?”

王夫人到底演得是哪一出?孫媒婆一頭霧水,拒絕不了,隻好把於夫人請了過來。

於家兄弟三人跟著於夫人,四人第一次正式走進王家的院子。

福祿街的院落布局都差不多,無非是兩進院,外院和內院之間隔著壁影,王家和謝家的布局差別不大。於家不同,內院和外院被打通,布置成了演武場,大門一開看上去頗有氣勢,但在王夫人眼裏就是沒規矩,沒修養。從住房上,就能看出兩者觀念不同,自然談不上相處融洽。

於大左右張望了一眼,卻沒看到王三妹的蹤跡。

原來王夫人早有準備,吩咐了王二郎看住王三妹,不讓她出來和於家人見麵。

王二郎為妹妹考慮得更多,婚姻之事萬萬沒有女兒家參與的份,他怕妹妹露麵後會被看輕。可王二郎終究抵不過妹妹的哀求,允許她躲在裏間偷聽。

王家廳堂之中。

王夫人假笑著給於夫人和孫媒婆倒了杯茶,主動開口道:“於夫人,昨天的事你也別怪我,我是關心則亂,大家都是做母親的,我想你也能明白。”

“王夫人說的是。”

於夫人有求於人隻好應和、看著王夫人的假笑,又回憶起昨天那張猙獰的臉,心道,這人要是沒臉沒皮起來,大概連小鬼都要自歎不如。

“王夫人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於夫人不愧是習武之人的母親,真爽快。”

明明是誇獎的話,在王夫人的嘴裏反倒像是刺耳的譏諷,興許,這就是口不對心帶來的結果。

王夫人道:“那我就不拐外抹角直接問了。於大是長男,以後是不是會繼承家裏的房產和武館?”

所有人一聽倒吸一口涼氣,這王夫人的胃口真不小,已經開始謀劃於家的基業了。

於夫人擰著眉頭,於家三兄弟還未分家,把家中錢財的大頭給了於大做聘禮,已經很委屈下麵兩個兒子,房子和武館不可能也都給於大。

於大想來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王夫人,亡夫曾留下過遺言,讓我把房子平分給三個孩子,武館的話能者居之。”於夫人話滴水不漏,還搬出了先去的於老爺,就算王夫人想要謀劃什麽也沒有理由。

“哦,這樣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夫人隻是隨便應了一聲,也沒有說不讓於大繼承就不嫁女兒。

王夫人很精明,她知道不管怎麽分,房子武館都是姓於,她拿不到任何好處,就算全部由於大繼承,於大還能讓媳婦賣了祖業,補貼娘家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王夫人謀劃的,是看得見的錢。

“既然於大沒什麽繼承權,那我就得為小女的今後好好操心一番了。”王夫人又掛上了虛偽笑說:“於夫人,女兒都是娘親的心肝肉,嫁一次女兒就等於剜我一次肉,我也就剩下這個小女兒了,我不疼她誰疼她,孫媒婆你說是吧。”

這話怎麽聽著那麽別扭呢。

問她?孫媒婆一愣,僵著臉點頭說:“王夫人你說的是。”

眾人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王夫人話音一轉道:“聘禮再提一提吧,二百五十兩,回頭我讓三妹帶回五十兩做嫁妝。”

王夫人說到五十兩做嫁妝的時候,語氣裏帶著濃濃的自豪,好像是多了不起的事一樣。

五十兩做嫁妝的確讓人咋舌,但是王夫人似乎是忘記自己提出了二百五十兩的天價。

看著王夫人的臉,於夫人總算明白了貪得無厭是怎樣的麵孔,自己的行為引來了王夫人心中那隻名為‘貪婪’的惡獸。

話音落下,室內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