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妹一瞬間如墜冰窖,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如此貪得無厭。
她到底把自己當做了什麽,買賣的貨物嗎?
不管這門親事成不成,於家的以後會以怎樣的眼神看待她?
王三妹不敢想象,她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凝固了。
看著王三妹險些栽倒在地,王二郎心疼地扶住妹妹。
於大攥緊了雙拳,看王夫人的眼神充滿了憤怒,一方麵是針對王夫人的逼迫,另一方麵是為王三妹不值。
於二是個直腸子,要不是有於三拉住,差點就暴起把桌子給砸了。這是談親事嗎,這分明是敲詐!
孫媒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敢說話。
做了那麽多年的媒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貪心的嶽母,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在發夢。
於夫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王夫人沒什麽耐心,不消片刻便問道:“於夫人,你考慮得怎麽樣?”
二百五十兩,就算加上另外的五十兩,和家裏周轉的開支也全然不夠。況且她不可能為了娶個兒媳婦,就不顧另外兩個兒子,把整個身家搭進去。
就在這時,於三對於夫人道:“娘,如果家裏的錢不夠,我這裏還存了三十多兩。”
言下之意就是,不夠的話盡管拿去,不要顧及他和二哥。
於三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點勉強,在於三看來,如能用錢能把王夫人一次性解決,並不是件壞事。他和哥哥們有手有腳,或許接下來日子沒那麽舒坦,但勤快些日子也不至於太糟糕。
於三又用眼神示意了下於二,這時兄弟多年的默契總算體現出來了,於二馬上接口道:“是啊娘,反正我和三弟都不急著娶媳婦,錢留著也沒用,我這裏也有六兩銀子,要不也先給大哥用?”
於二氣歸氣,卻知道事關大哥的終身大事。
就是說到手頭隻有六兩的時候,他微微有些羞赧。他大手大腳慣了,之前還恥笑過老三斤斤計較不男人。唉,這錢果然要到關鍵時候才能體現出重要性。
“老二、老三你們是認真的嗎?”
於夫人本來都準備放棄了,誰知反倒是兩個做弟弟的在關鍵時候開了口。
“是啊,娘,大哥的婚事才是目前的頭等大事。”
兩個兄弟異口同聲地回道。
王夫人心底差點沒樂開了花,沒想到兩個傻大個關鍵時候還挺有用,二百五十兩,她能把之前看中的那座玉佛買回家了。可是一想到其中有五十兩要做嫁妝,她就十分肉痛,早知道就不用說那麽多,於家這群人,二十兩就能打發了吧。
於夫人的天秤慢慢開始傾斜:“那……”
正當於夫人猶豫著準備答應下來時。
沉默許久的於大終於開口:“娘!”
他大喊一聲,聲音哽咽且嘶啞,嚇了所有人一跳。
於大道:“娘,不用了。”
說著,於大跪了下來,重重地向於夫人磕了個頭。
“咚——”一聲,在安靜的室內十分顯眼。
昨天額頭上才結痂的傷口,又一次裂開,鮮血順著眉心一路流淌到臉頰,傷口沾上了灰塵。
於夫人被他的動作嚇到,回神後她馬上去拉於大,心疼地說道:“你這孩子幹什麽!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於夫人拉了半天也沒把於大拉起來。
於大通紅了眼眶,抬首道:“娘,我想通了,這幾天是我任性了,不能為了我一個人就不顧兩個弟弟今後的事。爹死的時候,我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娘和弟弟們,我和三妹妹的事就此作罷吧。是我和她……”
於大停頓了一下,才閉著眼道:“是我和她有緣無分。”
在於二於三和於夫人說話的時候,從昨天起一直壓抑在於大內心的愧疚破土而出。
弟弟們為他著想,他卻不能厚著臉皮接受。
這兩天光顧著想和三妹的事,忘了身邊的一切,他當初是答爹應照顧家裏,是這麽照顧的嗎?是為了私念,讓兄弟無底線地貼補自己?
這些都不是他想見到的,他甚至覺得是哪裏搞錯了。
退一步說,就算出了二百五十兩讓三妹嫁過來,家裏人難道就對三妹沒疙瘩嗎?三妹又要用什麽麵目麵對他們?萬一以後王夫人又向三妹要錢呢?以後兩個弟弟的媳婦知道這件事後不會鬧嗎?
於大用自己不聰明的腦袋想了很多,自己再苦再累都無所謂,唯獨不想讓娘和弟弟們跟著他受委屈。
他和王三妹興許就是有緣無分吧,於大的內心苦澀一片。
“你真的想通了嗎?以後不會後悔?”於夫人歎了口氣,拖著於大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於大向於夫人點了點頭,語氣雖有些低迷,卻聽得出其中的堅定之意:“是的,我想通了,不會再後悔。”
於二和於三小心翼翼地圍到大哥麵前問:“大哥,你真的決定了?”
“嗯。”於大對兩人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老二老三,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
這會兒的於大好像和以前不同了,突如其來的挫折讓他一夜之間成熟不少,笑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也不知是好是壞。
兩兄弟沉默了一會兒道:“好,隻要大哥不後悔,我們都支持你!”
三兄弟互相擁抱了一下,苦澀中隱隱多了一分溫馨感。
在這樣的氣氛下,有個人格格不入。
王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兄友弟恭的場麵。
事情不是就差臨門一腳了嗎,怎麽就反悔了?
王夫人差點沒放聲尖叫,還沒來得及開口,於大就對王夫人道:“王夫人昨天說的對,王家和於家的確是門不當戶不對,今天就當我們沒來過王家。”
王夫人再不好也是王三妹的娘,於大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娘,我們這就告辭吧,也叨擾王夫人許久了。”於大攙扶起於夫人準備離開。
四個人步調一致。
“於大,你給你我站住!”王夫人勃然大怒:“我王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於大腳步停住,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在王夫人的注視下回頭。
“王夫人……”
聽到這聲,王夫人麵上一喜,她就知道於大是欲擒故縱試探她,又怎麽舍得放棄三妹。
可是下一刻王夫人便知道自己弄錯了。
“王夫人,我有件事忘記了。”於大麵色黯然,從腰間摸出荷包遞給王夫人:“這是昨天佛像的賠款,這樣一來我們就算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