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歡在哄人這方麵,的確有一手,三下五除二,知夏便被哄得眉開眼笑。
警報解除。
謝喻舟看得頗不是滋味,小姑娘什麽時候能細聲細氣和他說話就好了。
半日後,船隻駛出江州地界。
兩岸群山豁然開朗。
三月,霧氣氤氳,山石被籠罩在縹緲的薄霧中,恍若人間仙境。當正午的陽光灑入甲板,戚映歡終於感受到了春天的腳步。
甲板上,微風迎麵,帶著一絲鹹腥味。
知夏擔心戚映歡著涼,拿來了披風給她披上。
“我不冷。”
非但不冷,竟還有一些亢奮。戚映歡長那麽大,幾乎沒坐過船,這種開闊感果然是地鐵和飛機不能比的。
等興奮感退去,戚映歡發現一件糟糕的事。
她暈船了。
被人扶回房間後,她一副被打擊到的樣子,好不容易克服了暈車,又給她搞暈船!她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什麽debuff。
戚映歡麵無表情地躺在**,長籲短歎。
老天不公!
知夏賢惠地給她捏著手,這是知夏從船夫那裏打聽到的解暈船法子。
“小姐這樣會不會好一些?”知夏一邊捏一邊問。
“聊勝於無。”戚映歡目光渙散。
“那小姐要不要吃點橘子?可能會好一點。”知夏又問。
戚映歡搖搖手:“吃不下。”
門外傳來清淺的步伐。
謝喻舟走了進來,來到床邊,關切地問戚映歡:“還難受嗎?你的狀況看上去比李盟要好一些,船夫說,熬過頭幾日就會好了。”
一日也是幾日,十日也是幾日,戚映歡懶得問了。
“李盟怎麽了?”
“他也暈船了,比你暈的還嚴重,都已經吐了兩次。”
戚映歡聞言,呆滯的目光瞬間聚焦。
原來老天還是公平的,李盟身體這麽好的人都暈得厲害,她這輕微症狀,不算什麽。她的內心得到了平衡,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一瞬,她甚至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之前那樣不舒服。
掀開被子,戚映歡直起身子,一副氣勢洶洶想要下床的架勢。
“我感覺我好多了,不如我們去甲板上……”看看風景。
話還沒說完,船身晃**了一下。
她臉色徒然一變,慘白了幾分。
戚映歡被打的措手不及,差點摔下床去,幸好被謝喻舟及時扶住。
她身體僵硬,在知夏和謝喻舟的注視下,默默躺回了**,縮著身體,捂住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顯然,剛剛那是我的錯覺。”她眼含淚水解釋道。
這人啊,就不能嘚瑟,會出事的。
知夏看著戚映歡一前一後的反應,差點沒憋住笑。
小姐真是太逗了。不行,作為貼身丫鬟,她一定不能笑出來,不能!
謝喻舟用拳頭抵住嘴邊的笑意。
耳邊傳來小姑娘略帶惱羞成怒的聲音:“謝喻舟,你是不是笑了?”
他端正了麵孔,立即搖頭:“沒有,你看錯了。”
戚映歡不太相信,眯著眼目光灼灼。
謝喻舟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問:“戚姑娘,要吃烏梅嗎?”
戚映歡微微一愣,抬頭時,她的目光撞進了對方深邃的眼眸中。
這張臉,這道聲音,這個問句,似乎穿越的了間線,儼然和六年前重合。
記得那時她暈車,謝喻舟也給她買了烏梅。
戚映歡看著紙包有一刹那的失神。
知夏夾在兩人中間,看著小姐和姑爺對視,她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總感覺自己很多餘,這是為什麽?
片刻後,戚映歡漸漸清醒,發現知夏死死盯著地麵一動不動,戚映歡俏臉一紅。
當著小孩子的麵,幹什麽呢!
謝喻舟嘴角上揚,又問:“要吃嗎?”
戚映歡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一下下唇,輕聲道:“吃。”
從江州到金陵,大概坐了二十多天的船。
戚映歡除了前三天有些不適,後來漸漸適應了,最後幾天活蹦亂跳滿血複活。
唯一受苦的隻有李盟,坐了二十多天的船,就吐了二十多天。
也虧得他意誌力堅定,要是換了戚映歡早就要鬧著要下船。
下船的時候,李盟瘦了一圈。
戚映歡道:“讓淑姨知道肯定要心疼死了。”
李盟瞥了戚映歡一眼:“那就別讓她知道。”
嘖,是不想讓劉淑擔心吧,這是求人的態度嗎?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原諒他了。
下船後,謝喻舟一行人向毛成達告別。
毛成達怎麽都不肯收他們的船費,謝喻舟也隻好作罷。
“多謝毛大哥一路照顧。”
“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和謝兄弟投緣,不過是搭個順風船而已。”
臨行前,謝喻舟送了一幅畫給毛成達。
毛成達一開始不肯收,後來謝喻舟說是這自己的隨筆,就留個念想,毛成達才順勢收下。
等謝喻舟離開後,毛成達打開了謝喻舟送的卷軸。
看到這幅畫後,毛成達眼睛一亮,馬上讚道:“好畫!”
然後他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畫卷上的落款——佩蘭。
這兩個字映入眼簾。
“這!”毛成達大驚。
謝喻舟說這是他隨手所做,墨跡看樣子也很新。再想起謝喻舟曾和他分析過佩蘭先生的筆跡。
筆跡一一吻合。
毛成達有個大膽的猜測,這不是仿畫!
難道謝喻舟就是眾人口中佩蘭先生?
謝喻舟今年十八,四五年前字畫開始流傳出來的時候,他才十三四歲。
毛成達瞬間驚愕,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確的話。
“了不得!了不得啊!”
毛成達的驚歎引來手下夥計的詢問:“東家,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幅畫嗎,恕小的無能,看不出什麽好歹來。”
“蠢材。”毛成達對夥計笑罵道:“這可是寶貝,東家我這回賺大了!”
謝喻舟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舉人,以後必然能飛黃騰達。
有了這幅畫,等他年邁時也能和膝下的兒孫吹噓一二,年輕時遇上過貴人。
“哈哈哈。”毛成達大笑,抱著畫卷離開。
留下一頭霧水的夥計。
另一邊,謝喻舟一行人在驛站租到了兩輛馬車。
在去往金陵的官道上,戚映歡用意味深長的眸光盯著謝喻舟。
良久後,她道:“佩蘭先生,扮豬吃老虎這招用得得心應手啊!”
“戚姑娘盡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謝喻舟麵色從容。
“你就裝吧!”戚映歡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