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傍晚的時候,謝喻舟回到謝府,得知戚映歡做了噩夢又沒胃口的事後,他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來到內室。

看著戚映歡略微蒼白憔悴的臉,謝喻舟坐到床沿。

他心疼地摸了摸戚映歡的臉:“真沒事?臉色都白了。”

戚映歡搖了搖頭,蹭了蹭他因為焦急而發熱的手心。

“沒事,明天就沒事了,我會調節好的。”

戚映歡不想提夢中的內容,但身為枕邊人的謝喻舟多少能猜出一些,他沉吟了片刻還是不勉強她。

隔了一會兒,謝喻舟道:“不過有件事,我想你會想知道。”

“什麽?”戚映歡看向謝喻舟。

謝喻舟道:“嬤嬤的屍骨已經燒成了灰,但顧大人找人整理了嬤嬤的遺物,準備給嬤嬤立一個衣冠塚。”

戚映歡呼吸一滯,握住謝喻舟的手,問:“什麽時候?”

“明天。”

“我也要去。”

“我知道。”謝喻舟眉眼柔和,他清泠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溫柔:“所以我已經告訴顧大人了。”

在戚映歡還沒開口前,謝喻舟又道:“可是謝夫人,你這副模樣,別說去祭拜了,我怕你連走出這個門都會暈倒。你如今這模樣,娘和我可不會同意你出門的事。”

戚映歡不服氣:“我哪有你說的那麽虛弱?”

謝喻舟朝她挑了挑眉,然後從她的梳妝桌上拿了一麵鏡子遞到戚映歡麵前。

“你自己看。”謝喻舟說。

“看就看。”戚映歡拿過鏡子,朝鏡中的人看去,隻一眼她就嚇了一跳,鏡子中的少女,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眉頭上仿佛凝結了憂鬱。

怎麽才一天的時間,她就成了林妹妹?

戚映歡再也不能反駁謝喻舟的說辭,這個樣子還真像是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任誰看了都會擔心吧。

戚映歡心虛,悶聲不吭,生怕謝喻舟不準她明天去祭拜月兔嬤嬤,她可憐巴巴地望著謝喻舟。

謝喻舟自然接收到了小姑娘求饒的信號,難得見她自認理虧。

謝喻舟彎了彎嘴角道:“謝夫人,聽娘說你一直沒用午膳?”

她做了嬤嬤的夢,心中悲慟,實在沒什麽胃口。

謝喻舟的話,無疑為她點亮了思路,戚映歡眼神一亮:“對,我沒用午膳所以才會顯得沒什麽精神,等吃了飯就有氣色了。”

謝喻舟不禁失笑,沒見過這麽會順著台階下的姑娘,這下娘交代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戚映歡不知道她又被謝喻舟套路。要是論挖坑的本事,全家就每一個人比得上謝喻舟。

戚映歡掀開被子,下了床,手忙腳亂地把衣服穿上。

“走吧,謝喻舟,娘應該一早就準備好了晚膳,別讓娘等太久了。”

一開始說沒有胃口的是她,如今為了明天的祭祀著急忙慌喊著要吃飯的人也是她,謝喻舟一時不知要何種表情麵對善變的小姑娘。

他隻好用拳頭抵住唇角,掩飾住自己的笑意:“謝夫人,走慢點,娘一個人不會把菜吃光的。”

“誰擔心這些了。”戚映歡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我是怕讓娘久等!”

“等等……”戚映歡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你今天怎麽一直管我叫謝夫人?”

不對,好像是從昨晚開始,謝喻舟就一直喊她謝夫人。

謝喻舟眸中閃著點點星光:“難道不好嗎?戚姑娘不是很在意謝夫人的位置嗎?”

戚映歡被他的一席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居然還昨天的事調侃她,謝喻舟你好的很!

但思及謝喻舟還把控著她明日出門的權利,戚映歡隻好忍耐下來,她撇過頭去,輕哼了一聲:“你別自作多情,我也不是很在意。”

謝喻舟掩飾了笑意道:“還有就是……”

他故意賣了下關子,看向戚映歡的肚子。

戚映歡立馬察覺到他的視線。

總覺得謝喻舟的目光有些不懷好意:“你、你看什麽?”

謝喻舟垂眸含笑:“還有就是,說不定謝夫人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要是等孩子生下來後,他/她哪天問我,爹為什麽要叫娘親為戚姑娘呢?那時,你要我如何回答?難道我要告訴他/她,這是我與戚姑娘的愛稱嗎?”

謝喻舟還有一句話沒說,不管是謝夫人還是戚姑娘,她在他眼裏永遠是初見時的小姑娘。

戚映歡因為謝喻舟的話,又再次想起昨天後半夜發生的事,她頓然鬧了個大紅臉。她立刻捂住肚子,仿佛這樣就能阻擋謝喻舟的視線。

“你胡說什麽!”戚映歡感覺臉頰發燙。

什麽愛稱?虧他說得出來!

謝喻舟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瞧著她紅撲撲的臉色,哪還有方才病美人的樣子,那副模樣美則美,卻少了些生氣,還是這樣的表情更適合戚映歡。

戚映歡忍著羞怯道:“再說了,孩子哪有這麽快說有就有的!”

就算有,也還是一個未成形的胚胎而已。

戚映歡說:“你和娘一樣喊我歡歡不就好了嗎?”

“不。”謝喻舟斷然拒絕,且拒絕的十分果斷。

戚映歡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謝喻舟。

謝喻舟停頓了半晌,才說:“我不想與別人用同樣的稱呼喊你。”

雖然不明顯,但謝喻舟語氣竟然帶了一絲絲別扭,若是換做旁人一定聽不出來,但戚映歡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戚映歡愣神。

這人在說什麽呢?

她後知後覺翻閱起這些年零碎的記憶。沒有人的時候,謝喻舟管她叫戚姑娘,對外的時候叫她映歡,她一直以為謝喻舟是不好意思喊她小名。

但現在謝喻舟告訴她,那是因為不想和別人用同樣的稱呼。

嗬,男人!真是可怕的占有欲,也固執的可怕,還十分幼稚!

的確是沒有人喊她映歡。

他就這麽想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嗎?

戚映歡忍不住翹起嘴角。

盡管這個理由有些好笑,但這樣的謝喻舟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分可愛。

難道是因為她看他時,帶著一層厚厚的濾鏡嗎?戚映歡不得而知。

她忍著笑,攥著裙子走到謝喻舟身邊。

兩人並肩,她用肩膀貼著謝喻舟的上臂,隔著薄薄一層布料,她能汲取到謝喻舟的體溫。

她假裝沒有看謝喻舟,低頭望著自己的繡花鞋。

上揚的唇角掩飾不住她愉悅的心情。

戚映歡若無其事地踢了踢繡花鞋。

不去看他,隻用小手牽住對方的大手。

修長的手指一經接觸,立刻回握了她的手。這雙手並不細嫩,它骨節分明,指腹的位置有著一層薄繭,觸感說不上十分好,可卻能帶給她無比的安心。

戚映歡的笑容更深了,她推了推旁邊的人。

“謝喻舟,謝夫人說她餓了,要用膳了,所以快走吧。”

戚映歡推搡著他就往廳堂的方向走。

謝喻舟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的心髒停跳了兩拍。感覺手中滑膩的小手就像是一團火,把他的心髒灼燒。

糟糕!

謝喻舟用另一隻手捂住臉。

以前一直聽小姑娘說‘撩’這個詞,他今天總算是體會到。

他甘拜下風,要論這項本事沒有人能及得上她,沒有人!

幸好小姑娘很少有這樣的舉動,不然他哪有心思顧及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