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然公主哦了一聲。
自從謝喻舟摔傷手後,驚蟄的事跡就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謝喻舟閉門謝客後,大家對這匹馬越發地好奇。
終於在今天,傳聞中的大宛馬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大宛馬黑棕色的毛發水光油亮,金棕色的鬃毛被打得得非常柔順。
它四蹄雪白,猶如踏雪而來,正附和了此種特征的稱號——飛鴻踏雪。
大宛馬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昂首的姿勢帶著幾分優雅。
眾人萬萬無法把它和宋將軍嘴裏的大宛馬聯想到一起。
難道是以訛傳訛?
就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佳然公主從荷包中摸索出一塊飴糖,她道:“我聽宮女說,它喜歡吃糖,是真的嗎?”
戚映歡早已料到佳然公主想要幹什麽,但她沒有阻止。
就算佳然公主是想替安蕊郡主出頭,可她一定該不會蠢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膽地毒害一匹馬。
戚映歡頷首:“確實是這樣。”
佳然公主高興地點了下頭,自言自語道:“幸好我早有準備。”
說罷,便把飴糖遞到驚蟄的嘴邊。
隻見驚蟄聞了幾下,它的動作顯得有些躊躇,聞了好幾回都沒有去吃公主手中的飴糖,這顯然與它平時嗜糖如命的性格不同。
這讓戚映歡起了一絲絲疑心,難道是她猜錯了?飴糖的確有問題?可佳然公主怎麽看,都不像是那麽蠢的人。
正當戚映歡準備找尋借口,準備拒絕佳然公主喂食之際。
佳然公主疑惑地說:“怎麽不吃呢?難道味道不對嗎?”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把手中的糖放進嘴裏。
這個動作又讓戚映歡產生了困惑。是她想多了?飴糖沒有問題?那驚蟄的反應又是為何?
殊不知,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安蕊大驚失色:“表姐!”
佳然公主茫然地轉過頭去問:“怎麽了嗎?表妹。”
安蕊麵色有些奇怪地搖搖頭,她說:“沒有,就是那塊糖不是被馬舔過了嗎?”
佳然公主搖搖頭道:“沒有啦,它隻是聞了聞而已,馬舔過的東西,我怎麽會吃呢?”
“是嗎?是我多慮了。”安蕊笑得十分勉強。
佳然公主問戚映歡:“是不是飴糖不夠甜,所以它不喜歡嗎?”
還不等戚映歡答話,安蕊直接走了過來。
她奪過佳然公主手上的荷包,動作迅速地倒出一塊飴糖。安蕊板著麵若寒霜的臉,把糖塊往驚蟄嘴裏塞。
邊塞邊說道:“小畜生,公主賞你吃的,還不乖乖謝賞。”
安蕊刻薄的話,讓眾人皺起眉頭。皇帝原本就對安蕊沒什麽好感,這一回更是冷了臉。
戚映歡心中越發肯定,飴糖一定有問題,隻會佳然公主並不知情!
不能再這樣下去!
戚映歡上前一步阻止道:“還請郡主住手,驚蟄它可能是吃飽了,所以……”
戚映歡的話還沒說完,驚蟄這邊已經被安蕊耗盡了耐心,它可不管眼前的人是誰,按照自己的脾氣,直接一口口水吐了出來:“tui——”
口水正中安蕊的臉頰。
安蕊驚呆了,她一動不動,麵容呆滯。
佳然公主也驚呆了。饒是皇帝也有些傻眼。
戚映歡環視了一圈所有人震驚的表情,心底涼了半截。
她就知道會這樣,她瞪了眼得意洋洋的驚蟄。就算知道糖有為題,你也不能在這麽多人麵前吐人家臉上啊!昨天約定好要乖乖的呢!
完了完了,這回安蕊應該是恨死她了吧。
人群中,陸敏憋笑,陸萱肩膀聳動,謝喻舟顧大人皆是一言難盡的表情,戚映歡隻好心虛地望向天空。
隨便吧,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反正兩人的關係本來就夠水火了。
空氣陷入良久的沉默。
口水混合著飴糖融化的**,隨著安蕊郡主的臉頰滑落。
安蕊如大夢驚醒,她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慘叫:“啊啊啊——”
“來人啊,快來人啊!”她想要去擦臉上的口水,又嫌惡心不敢上手,隻能像是發了狂一樣到處亂跑,自小錦衣玉食長大的郡主哪裏受過這份委屈,她感覺自己靈魂都快升天。
佳然郡主一臉嫌棄地躲到了宮女身後,生怕安蕊找上自己。
眾人心道:看來傳言不假,這匹大宛馬果然‘與眾不同’,還好有安蕊郡主以身試險。
“你們!還不給我宰了那頭畜生!”安蕊氣得失去了理智,口不擇言。
這個時候皇帝終於發了話,他緊緊皺著眉頭:“來人!都看著幹嘛,還不把郡主帶下去處理一下。”
“奴婢遵旨。”
宮女和太監七手八腳地拖著安蕊離開。
眾人回神,看向大宛馬,隻見它昂著頭顱渾然不覺做了什麽失禮的事。
這時謝喻舟來到戚映歡身旁,向皇帝告罪:“皇上,是微臣與內子沒有**好家中的馬,並非有意驚擾聖駕,還望皇上恕罪。”
謝喻舟隻字不提安蕊郡主失禮的行為。
戚映歡也反應了過來,跟著道:“還望皇上恕罪。”
皇帝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他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不至於老眼昏花看不出安蕊眼底的惡意。
“不過是件小事,不用大驚小怪。”皇帝隨口問謝喻舟:“謝中丞,傷勢如何了?”
謝喻舟道:“多謝皇上關心,已經沒有什麽大礙。”
“嗯。”
一君一臣,對話間顯得非常和睦,但也有人看不慣的人。
阿丹王子意味深長地插嘴道:“本王原本還想與謝大人一較高下,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種意外,不能見識到謝大人的箭術,實在讓人惋惜。”
阿丹話音剛落,操著異族口音的男聲響起,語氣陰陽怪氣:“殿下,謝大人隻是個文臣,您就別為難他了,說不定謝大人連弓都沒拉過,所以才……”
說話的人是阿丹王子身邊的中年男人。
他語焉不詳,但眾人都明白他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麽意思。
無非是說謝喻舟故意受傷逃避比試。
在場的大齊官員的臉色黑沉了下去,皇帝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就在此時謝喻舟淡淡一笑,他看向阿丹王子:“這位護衛多慮了,禮、樂、射、禦、書、數在大齊有六藝之稱,本官不說樣樣精通,也算是略有涉及。聖人曾道:‘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
這句話的意思是:君子沒有什麽可與別人爭的事情,如果有,一定就是比射箭。
謝喻舟說:“本官自然也有一較高下之心,然則事有意外。這位護衛切勿以升量石。”
就差沒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兩人被謝喻舟說得麵色難看。
這時戚映歡插嘴道:“夫君受傷皆因臣婦而起。臣婦鬥膽,敢問王子殿下,若是公主驚馬,王子會因為害怕受傷而棄之不救嗎?”
她看著阿丹王子絲毫不露怯,戚映歡承認她就是看不得因為自己的關係,讓謝喻舟被人攻訐。
“當然不會!”阿丹王子下意識看向公主。
公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心中卻是不悅,居然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放肆!
戚映歡眼中含笑與謝喻舟對視:“臣婦的夫君能舍命救臣婦,自然不會是王子護衛口中的膽小之人。”
阿丹王子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大齊不光是文人能說會道,就連女人也巧言善辯。
阿丹王子握拳。
佳然公主低頭掩去臉上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