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喻舟回禦史台複工。
張禦史打量著謝喻舟的受傷的手臂,一臉無奈。
現在的年輕人怎麽了,動不動就受傷,他真的不是來騙月俸的嗎?
最後隻得眼不見為淨道:“沒養好傷之前,別來本官眼前晃悠,禦史台的俸祿不是那麽好拿的。”
“是,張大人。”
離開張禦史的視線後,潘中丞假惺惺地跑來勸解謝喻舟:“謝中丞,你也別介意,張大人就是這個臭脾氣,眼睛裏揉不得沙子,你以後多和他接觸一下就知道了,要是他罵你,你別當一回事。有問題記得來找我,好歹同僚一場,能幫的我自然會幫,回頭叫上幾個主薄,我們請你喝酒。”
潘中丞不愧是禦史台的人精,這眼藥上得不動聲色。
一方麵罵了張大人沒人情味,一方麵不露聲色地把謝喻舟往自己的陣營裏撥。
謝喻舟混跡官場這麽多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豈會中潘中丞的招。
“不用麻煩潘大人了,行之……”說到一半謝喻舟頓住,他上下打量潘中丞一眼,然後問:“潘中丞,行之有一私事,可方便一問?”
“你問。”
潘中丞心道,這姓謝的這麽容易就上鉤了?看來葉丞相是把這年輕人高看了。
於是,謝喻舟毫不客氣地發出提問:“敢問潘中丞府中有幾個孩子?”
經過了昨天發生的事,謝喻舟覺得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如何當好一名父親,可是想來想去,他都想不到周圍有什麽人可以作為參考的對象。
狄尚文和裴杉沒有孩子,首先排除。
顧照熙?這家夥自己也才當了父親不久,完全沒有參考的意義。
顧大人?等想起顧照旭那小子的性格,謝喻舟默默把人選劃出名單,他完全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變成自戀狂。
蘇青源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可謝喻舟那位素未謀麵的師兄早夭,向蘇青源提起這件事不是戳他心窩子嗎,也排除!
在剩下的朋友之中,就隻有宋青雲已為人父,倒是個不錯的參考對象,但是宋青雲遠在武陵,遠水救不了近火。
於是,謝喻舟就把主意打到了周圍的人身上。
潘中丞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勝在處事圓滑,說不定就是位好父親呢?
謝喻舟報以期待。
“孩子?”潘中丞愣住,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忽青忽白。
好個謝喻舟,還以為是個好相與的角色,沒想到一出手就不給人一點麵子,明知道他沒有子嗣,還故意問他這事,他安的什麽心?
謝喻舟殊不知,潘中丞雖然成婚十多年,可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
一開始潘中丞還以為是夫人的原因,妾室姨娘一個個往家裏抬,然而養了一院子的女人一個蛋都沒下過。
這下所有人都清楚了,這位潘中丞沒辦法讓夫人懷孕。
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講簡直是奇恥大辱。
潘中丞冷哼一聲,表情不好,卻礙於老好人的人設,隻能隱忍不發。
他道:“謝中丞,說來慚愧,潘某已到中年,可膝下仍未有子嗣,隻得收養了兄長的二子以繼承香火。”
謝喻舟眼中的一絲熱切瞬間熄滅,敷衍道:“潘大人不必介懷,一定是時機未到。行之想起還有些事,先告辭一步。”
說完,謝喻舟轉身離開,連潘中丞打招呼的機會都不給。
潘中丞懵逼,怎麽就走了?不是要笑話我嗎?說好的嘲笑呢?
對方毫不留戀的背影,仿佛給了潘中丞一種錯覺——既然你連孩子都沒有,我就沒必要和你廢話。
潘中丞握拳。豎子,可惡!
又過了一日,潘中丞從自己手下口中聽來一則消息。
昨日謝喻舟請了幾位侍禦史、主薄、監察禦史吃酒。被邀請的人幾乎沒有什麽共通點,老的老少的少,出生富貴者有,出生貧寒者也有。
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每人家中至少有三命以上的孩童。
潘中丞聞言,氣得暈撅了過去。
謝喻舟一定是在針對他!絕對是在針對他!明晃晃嘲笑他不能生育!
豎子,著實可惡!
謝喻舟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打擊到了敵人,就算知道他也隻會一笑置之。你潘中丞能不能生,和他謝喻舟有什麽關係。
謝喻舟這邊正為如何成為一位好父親感到焦慮,戚映歡反倒自在的不得了。
兩天的時間,第一天先去顧家看望了趙夕兒和宋兒,第二天巡視了一遍百草堂的生意,和淑姨探討了接下來經營的方針,衣坊的事也和謝母提了下。
回到金陵的第三日,佳然公主和親的聖旨終於頒下。
聽說聖旨頒下的當天,佳然公主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攪碎了。
當天下午,陸萱登門拜訪,為戚映歡帶來一個消息。
一進門陸萱就表現得十分急迫,沒等到知夏上茶,她就切入了主題:“歡歡,熹妃娘娘明日宣你進宮。”
幸好戚映歡沒在喝茶,不然一口茶估計還來不及下咽就要嗆到。
“你說什麽?”戚映歡瞪大雙眼。
陸萱隻好說:“我姑姑要見你。”
“熹妃?為什麽?”戚映歡詫異。
“可能是有關上次佳然公主的事。”陸萱說:“同時被召見的還有安蕊郡主。”
等謝喻舟回來後,戚映歡把這事告知了對方。
謝喻舟沉吟了片刻道:“不用擔心,我猜應該是熹妃受皇上旨意,宣你二人進宮進行安撫。”
“可前幾天皇上不是賞了不少東西了嗎?”戚映歡反問。
“這是兩碼事。”謝喻舟道。
戚映歡似懂非懂。
畢竟是要進宮,戚映歡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不是害怕見皇帝的妃子,而是她對皇宮的印象不好,上一次去皇宮就差點出事,希望這次能平安無事順順利利。
第二日,戚映歡坐上了去皇宮的馬車。
這次由宮女引路,直接把戚映歡領進了永信宮。
永信宮向陽,光照十分充足。
殿內與想象中有些不一樣,不似保和殿那樣金碧輝煌,四處的布置顯得非常素雅,玄關處設有兩尊青瓷花瓶,宮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作簾幕,沉香木作塌。
戚映歡走進去的時候,安蕊已經坐在矮榻上對宮女們呼來喝去。
“本郡主要喝普洱茶,你重新去沏!”
“是,郡主。”宮女頷首低眉。
“茶點要李禦廚做的茯苓糕。”
“是,郡主。”
“哦,對了,再上一盤八珍糕吧,姓戚的肯定沒吃過。”安蕊說。
宮女道:“還是郡主想得周到,這就想到謝夫人了。”
安蕊當即否認:“你胡說什麽呢,我隻是讓她開開眼,畢竟她出生貧寒,能吃到好東西的機會少之又少。”
戚映歡不由蹙眉,這話說的,好像她家裏窮得吃不起糕點一樣。這小郡主又犯毛病了?
宮女掀開簾幕,戚映歡一步踏入內殿,與剛說完話的安蕊四目相對。
安蕊瞪大了眼。
一時,場麵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