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信宮，偏殿內靜悄悄的。
這世上有什麽事比你說別人壞話，結果被人聽個正著還要尷尬？
總之安蕊覺得自己尷尬極了，尷尬的想用腳趾摳地。
宮女們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有發現空氣中的沉默。
不知為何，安蕊感覺自己心虛得仿佛呼吸都快停滯，她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想起立的衝動。
真是的，她到底在心虛什麽，不就是個戚映歡嗎？況且她說話又沒有錯，姓戚的不就是窮人家出生嗎，讓戚映歡開一開眼界有什麽錯，戚映歡反倒要感謝她才是。
安蕊這麽一想，突然感覺心不虛了，眼神不慌了，連腰杆都直了。
她徐徐直起身，打量了一眼戚映歡。
今日戚映歡穿著一身芙蓉色衣裙，明豔的五官多了幾分溫婉，但她看安蕊的眼神卻沒有任何溫柔的味道。
安蕊隻覺得那雙杏眼掃過她時，帶著一絲涼嗖嗖的感覺。
安蕊很確定，這不是她的錯覺。
戚映歡很快在宮女的安排下，坐到軟塌另一邊。
剛坐下就聽戚映歡對宮女道：“郡主說的八珍糕我倒是略知一二，應該是以茯苓，白扁豆，蓮子肉，薏米，懷山藥，芡實為原料做的糕點。”
宮女微微露出一絲詫異，誇道：“謝夫人居然連這些都知道，可真是見聞廣博。”
戚映歡沒有得意忘形，接著道：“既然叫八珍那應該還有兩樣材料，也不知另外兩樣材料宮中是習慣用山楂麥芽，還是人參黨參？”
“謝夫人居然連這些都知道？”宮女看戚映歡的眼神更為驚奇：“回謝夫人，永信宮的八珍糕用的是山楂與麥芽這兩樣，娘娘容易積食，所以禦廚房送來永信宮的八珍糕向來是用山楂和麥芽，若是謝夫人更喜歡人參，那奴婢這就去吩咐禦廚房。”
“這倒不必，我對這方麵沒什麽講究。”
戚映歡微微轉動了脖頸，看向安蕊：“倒是郡主，不知是想吃哪一種？”
宮女也看向安蕊。
隻見安蕊雙眸呆滯。
吃了這麽多年的八珍糕，她連啥東西做的都不知道。可是被她當做鄉巴佬的戚映歡，卻能把原材料娓娓道來，而且她連不同的配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到底誰才是鄉巴佬啊？安蕊忍不住自問。
故意的！戚映歡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反擊她那句‘讓戚映歡開開眼界’。
可惡！
見宮女和戚映歡此時全都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安蕊把牙咬得咯咯響，不高興地對宮女說：“看我幹什麽？謝夫人怎麽吩咐你就怎麽做！”
宮女被安蕊一嗆聲，脖子一縮，馬上應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說完匆匆退了出去。
永信宮終於又恢複平靜。
在去禦尚坊的路上，突然宮女腳步一頓，說了句：“怪哉！”
一旁的小宮女問：“春杏姐姐，什麽怪了？”
那位叫做春杏的宮女問小宮女：“你說，謝夫人這一番行為算不算下了安蕊郡主的麵子？”
安蕊郡主把戚映歡當做沒見識的女人，但戚映歡馬上打了安蕊的臉，證明了她不僅知道，而且還比安蕊知道的多，這不是下安蕊麵子是什麽？
小宮女點頭說：“算啊。”
春杏又道：“所以啊，安蕊郡主都被謝夫人下了麵子，她怎麽就沒朝謝夫人發火呢？要是換做以前，郡主絕對一早就和謝夫人翻臉了！可她現在居然讓我們按照謝夫人的話行事，這難道不奇怪嗎？”
聽春杏這麽一分析，小宮女也是反映了過來。小宮女點頭：“確實奇怪！難道郡主改性子了？”
難不成戚映歡手裏有安蕊的把柄嗎？
春杏搖頭說：“誰知道呢，總之我們啊，少管。”
小宮女又點頭。
永信宮偏殿中，安蕊捧著茶，偷瞄了戚映歡好幾眼。
戚映歡是沒有安蕊的把柄，不過……
不知為何，這兩天安蕊總想起前幾天在山林裏時，戚映歡對她說教的樣子。
以前她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仿佛就像是長姐對年幼的弟弟妹妹說教一樣，因為安蕊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
戚映歡被安蕊偷看得十分不耐煩，不由對她挑眉道：“郡主偷看夠了嗎？”
安蕊的手一抖，差點沒把茶杯撒了：“你胡說什麽，本郡主什麽時候偷看你了？為什麽要偷看你？你有什麽好看的？”
那一臉慌張的樣子，就差把心虛寫在臉上。
戚映歡見她這反映，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不由摸了下臉，朝她道：“這張臉難道還不好看嗎？”
安蕊呼吸一滯，久久才吐出一句：“厚顏無恥！”
戚映歡心想，麵對安蕊郡主這種自視甚高的女孩子，如果臉皮不厚一點，又怎麽能對付得了她？
況且她這張臉的確很好看啊。
從自戀的程度來看，她和顧照旭的確是一家人。
半晌後，永信宮門口的太監喊道：“熹妃娘娘駕到，陳妃娘娘駕到。”
前一聲熹妃，兩人早有準備，後一聲陳妃，卻讓兩人吃了一驚，居然連佳然的母妃都來了。
“見過熹妃娘娘，見過陳妃娘娘。”
戚映歡和安蕊起身向兩人見禮。
“免禮。”
與熹妃的雍容端莊不同，陳妃身上有種江南女子的調調，溫柔婉約，但她與趙夕兒又是不同的類型，趙夕兒是外柔內剛，這位陳妃看上去完全是溫室內的嬌花，估計陳妃在皇帝麵前也是一副小女人的姿態，也不知道這樣的女人怎麽會養出佳然公主那樣的性格。
不過戚映歡深諳一句話——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背地裏這位陳妃又是怎麽樣的人。
陳妃熱絡地拉著兩人的手道：“好久沒見過郡主，居然長這麽高了，也到嫁人的年紀了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安蕊當即冷了臉。
陳妃又看向戚映歡，打量了好幾遍才誇道：“這位就是謝夫人吧，果然秀外慧中。”
戚映歡感覺陳妃握住她的手隱隱有些用力，那句‘秀外慧中’也誇得十分勉強。
熹妃打斷了陳妃熱情的態度：“好了，都別站著了，坐著說吧。”
“是，娘娘。”這讓戚映歡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