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謝喻舟的話,蘇杜若表情微怔,捧著茶杯的手晃**了一下,差點把剛添滿的水灑出來。手指太過用力,指甲已經開始泛白。

“唉……”蘇杜若看著茶杯中升騰的白霧道:“你這孩子心思縝密,,什麽都瞞不過你。”

蘇杜若眼神黯淡,語氣蕭瑟:“幾十年前,我那孩子也是在立冬這日嘔血發熱,第二天便沒了。”

蘇杜若有個早夭的孩子,這事戚映歡也知道,為了不去戳他的傷疤,連胡大夫也很少提及他孩子的話題。

誰成想,在他花甲之年曆史又重演。

這究竟是老天的惡作劇還是巧合?

但天底下真有那麽巧合的事嗎?在同一天,犯了同樣的病症。

如果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那麽一個人一生又遇到了第二次,這個意外是不是要打個問號。

戚映歡的疑惑也是謝喻舟所想,謝喻舟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測,他問:“蘇爺爺,令郎立冬那天吃了些什麽?”

蘇杜若先是一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

謝喻舟是對他兒子的死抱有疑慮。

當時大夫隻說孩子是突發了病症,但經過今天這一遭,蘇杜若也對以前的診斷蒙上了陰影。

“草根湯、羊肉……”蘇杜若急切地回憶著,隻是時間太過冗長,他不能一下子回憶起那日的場景,腦海裏隻有孩子的身體冷冰冰地躺在**。

謝喻舟麵色一冷,默念了句:“羊肉。”

下一秒,他彎腰拾起地上的一粒米,潔白晶瑩的米粒,生的。蘇杜若和戚映歡都納悶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在談話中轉移了注意。

謝喻舟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他走向廚房。

這其實就是戚映歡和蘇杜若的思維盲點。

這兩人以前都是衣食無憂的主,當然對地上的一粒米不上心。但是謝喻舟是實打實地窮過,他也知道大米對農家的奢侈程度,小稻村雖然家家戶戶種稻子,但是大米並不是人人舍得吃,都是拿來賣錢。

大郎家也隻是為了立冬這天才蒸了大米飯。

試問,大郎娘會不小心把生米灑落到地上嗎。答案是否定的。

那麽這米是誰掉的,那就隻有大郎了。

戚映歡和蘇杜若跟在他後麵,沒有出聲阻止,隻想看看他究竟發現了什麽。

很快,謝喻舟把目光鎖定在了廚房的米缸之中。

他把米缸上層的米撥開,很快找到了一個牛皮紙包。

“這是……”蘇杜若瞪大了眼。

大郎也是農家的孩子,自然不會拿米來玩耍,掉在地上的米粒估計也是不小心,所以他為什麽會去碰米缸?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藏東西。

謝喻舟證明了自己的猜想。

在戚映歡和蘇杜若的注視下,謝喻舟很快把紙包打開。

隻見幾塊沒吃完的糕點緊緊碼放在一起,其中一塊上有一道小孩淺淺的牙印。

“是這糕點有問題?”戚映歡問。事到如今所有的謎團都聚集在幾塊小小的糕點上。

謝喻舟卻搖頭了:“糕點也沒問題。”

“什麽?”戚映歡不解。

蘇杜若隻是盯著糕點,不說話。

謝喻舟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糕點是用……”

說著,他撚了一些糕點碎在指尖,他輕舔了下。

這個舉動,差得嚇得戚映歡魂飛魄散,想也沒想就用手去捂謝喻舟的嘴,慌慌張張的說:“都不知道有沒有毒,你就敢吃!”

被捂住嘴的謝喻舟一時沒法出聲,眼神中卻流淌著一絲笑意。

他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這時蘇杜若也拿著糕點咬了一小口。

“怎麽連蘇爺爺也……”戚映歡瞪大眼。

謝喻舟幽幽開口道:“糕點沒毒。”

說完他看向蘇杜若,戚映歡下意識也朝著他的視線望去。

蘇杜若麵色如墨,內心好像確認了什麽一樣,眼底閃過憤怒,語氣卻平靜極了:“糕點是因為和魚羊同吃才產生了毒素?”

謝喻舟點頭:“這糕點是用荊花做的。”

荊花:豆科紫荊屬,落葉喬木或灌木。皮果木花皆可入藥,其種子有毒。[注1]

謝喻舟語氣帶著一絲冷寂:“前朝有一樁妻子殺夫的案子,農民在田間勞作,他的妻子給他送飯,他吃完以後就死了。父母以謀殺罪把婦人告到了官府。婦人備受酷刑,禁不住痛楚,便認罪了。”

謝喻舟看了蘇杜若一眼才繼續道:“後來有一位縣令仔細查閱了這個案子,從中找出兩個疑點,認定婦人是被冤枉。”

“縣令親自到婦人的居室和耕地裏去詳細察看,讓婦人把那天的飯再重做一遍,又問她路上去過什麽地方,婦人說在荊林下休息了一會兒。 於是縣令把魚湯米飯都拿來,再把荊花放進裏麵,扔給豬狗,豬狗吃後,都立刻就死了。最後縣令釋放了婦人。 ”[注2]

“荊花與魚同食會中毒?”戚映歡問。

謝喻舟點頭。

他觀察著蘇杜若的表情:“也不可與牛羊同食。”

立冬這日,隻要不是太窮的人家,都會按照習俗割上一小塊羊肉。這一點想來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大郎也沒錢去買什麽糕點。這件事十之八丨九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究竟是誰那麽大費周章想要害大郎。

幾人很快把此事告知了胡大夫。

既然知道是食物中毒,那就能對症下藥了。戚映歡回了趟謝家,她拿來肥皂,用肥皂水給大郎洗胃催吐,再喂大郎喝下了大量的水。

到半夜的時候,大郎臉色已經沒有那麽難看。

反倒是那包糕點,大郎爹娘一問三不知。

幾人熬到大半夜,蘇杜若也不肯離去,可能他一時在大郎身上寄托了這些年對兒子的感情。

胡大夫把戚映歡和謝喻舟趕回了謝家。

為了不讓謝母太多擔心,兩人很默契地保持沉默,隻說:“沒事,娘,胡大夫的醫術你還信不過嗎?”

這一句話成功敷衍了謝母。

等戚映歡和謝喻舟回到房間後,戚映歡問謝喻舟:“謝喻舟,你說……蘇爺爺兒子的事是不是也是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