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雪海
小胡子所帶的東西不多,所以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格桑梅朵這時候已經對小胡子來藏區的目的有點好奇,她跟在後麵問。小胡子沒有回答她,但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再一次改觀,格桑梅朵並不是柔弱無用的人,在神秘的藏區,有的時候經驗和見識比什麽都重要,說不定就可以挽救自己的命。
這裏沒有路,但是一座座連綿的山峰腳下,似乎無形中構成了一條通往前方的通道,兩個人越走越深,完全陷入了群山的環圍中。看得出格桑梅朵也是個好奇心極強的人,之前從山坡被雪衝下來的經曆並沒有讓她感到害怕。
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們才停止了前進,格桑梅朵在兩座大山的腳下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山腳下的海拔不高,除了冷,倒沒有別的問題。小胡子暗暗盤算了一下,他們兩個所帶的食物如果有計劃的分配,可以吃十五天,留下七天回程時的給養,就等於在大雪峰內有八天的時間。
一塊燃料燒完的時候,格桑梅朵吃飽了,開始犯困,她把身體蜷縮在小胡子身後,用帽子緊緊裹住腦袋。一直到這時候,小胡子才拿出食物開始吃,咬了兩口他就微微的皺眉頭,食物都是格桑梅朵張羅著采購的,為了省錢,買的是一種俗稱“快多”的壓縮幹糧,因為便宜,口感很差。
這裏仿佛是一個生命絕滅的世界,他們走了大概有三天左右,幾座海拔很高的雪峰,就出現在了前方極為遙遠的地方。格丹裏周圍的大雪峰有十幾座,很少會聚集在一起,不過前麵的雪峰好像有四座,相隔不遠。
目測隻是目測,真要走過去,至少需要四五個小時時間。當他們順著一個山腳繞過去的時候,格桑梅朵差點跳起來。
幾塊淩亂的大石頭間,倒斃了三具屍體,其中一具死的很慘,被一根鐵棍子直接釘到了石頭上。鮮血早就幹涸消失了,格丹裏這邊的氣候讓這些屍體沒有爛光,他們就和當初死在此處的察那多一樣。
他們已經麵目全非了,不知道被雪峰群中的寒風吹了多少年。在屍體的附近,丟著三把藏刀,長且鋒利,像三支閃動寒光的冰箭。那具被釘在石頭上的屍體的頭皮爛掉了,露出蒙著一層白霜的頭骨。
當看到這些的時候,小胡子的眉毛就不易覺察的跳動了一下,他打鬥的經驗非常豐富,對各種外傷也見得多,他能夠看出來,這個人的頭骨已經崩裂了,好像被人一拳就打崩了骨頭。
小胡子知道頭骨有多堅硬,也知道打崩頭骨需要的力量有多大,他微微感覺到了一股寒意,殺人者很凶悍。
屍體的周圍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大多都是在雪山群中生存必須的物品,青稞粑粑和犛牛肉幹已經象石頭一樣,還有一支很老式的槍。從他們的裝束還有這支槍來看,年代不會太近。
在這個地方發現了屍體,本來是個很重要的線索,但是不久後,小胡子就看到距離他們隻有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飄**著一塊黑布。這塊黑布並沒有在陡峭的山坡上,它就在離地麵一米處。
這塊布條很顯眼,但小胡子卻謹慎了很多,他又在屍體周圍搜尋了一遍,然後朝那塊黑布條處靠近了一些,立即就發現黑布上方的石頭上,仍然有一排排鮮紅刺目的字跡。
“走吧,不要看了。”格桑梅朵直接就要拉著小胡子離開,黑咒語還有後麵不遠處的三具屍體讓她有點膽怯。
“等等。”小胡子眯著眼睛,他的目力非常強,盡管還有段距離,但他似乎看出石頭上的字跡,並不是之前見到過的黑咒語,那好像是藏文。
“不是黑咒語?”格桑梅朵顯得小心翼翼,之前的經曆把她坑苦了,她一點點的靠近,當能看清那些鮮紅的字跡時,才發現這真的是一些藏文。而且在那塊黑布條的下麵,有一塊瑪尼石。
“上麵寫的什麽?”
格桑梅朵對藏文的熟悉就好像小胡子對漢語的熟悉,她蹲在寫著字跡的石頭前,很快就翻譯出了這些文字的意思:“太陽落下的地方,才是希望的開始,僅憑一個人的力量,難以洗滌世間,古老的傳承擁有強大的力量,永不滅亡,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大勢,因為那是神明的旨意。相信我,預言會延續下去,該得到它的人,將會接受發願灌頂,不要背棄初衷,當你的生命終結時,你將永存。”
這段文字有些晦澀,小胡子隻能暫時聽出,預言可能就是末世預言。格桑梅朵讀完了這些文字,但沒有起身,她輕輕撿起了地上的那塊瑪尼石,這是一塊刻著六字真言的瑪尼石,它曾被人收藏過,石頭的邊角被撫摸的圓潤平滑,泛著一種蠟質的光澤。
“哥們兒,我覺得,這段文字好像和伏藏有一點點關係。”格桑梅朵將字跡上麵蒙著的些許灰塵完全擦掉。
“伏藏?”小胡子立即意識到,噶紮寺的仁波切活佛好像沒有亂說,如果一段提及了末世預言的文字中同時帶有關於伏藏的信息,那意味著什麽?
仁波切活佛的麵孔,再一次浮現在小胡子的腦海裏,同時出現的還有活佛的第二個預感。
“伏藏很神秘,好像是一種思想意識的另類傳承方式。”格桑梅朵拿出自己那台破舊的數碼相機,把石頭上的字跡拍攝下來,之後,她回頭對小胡子說:“關於伏藏的一切,始終是個謎題,誰都說不清楚伏藏會在什麽時候出現,會出現在什麽人身上。不過,發願灌頂和伏藏有直接而密切的關係。”
在有關伏藏的傳說中,發願灌頂是最為關鍵的一環,如果簡單一點解釋,發願灌頂就是留下伏藏的人,對被傳承者的一種授權,允許他接受伏藏。這種灌頂和伏藏一樣,無法理解,非常神秘。被傳承者的身份和發願灌頂沒有任何關係,在接受伏藏之前,他也不會有任何自我預兆,隻有當他接受伏藏之後,才會知道自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得到了發願灌頂。
也就是說,在伏藏出現之前,沒有任何線索去追尋或者阻止。它要來的時候,一定會來。
雖然從這些晦澀的文字中暫時尋找不到什麽,但小胡子望著那些鮮紅的藏文,卻很快產生了推斷。這些字跡並不工整,它是人在一種不穩定的狀態中留下的,而且晦澀的文字裏明顯帶有末世預言與伏藏的信息,這很重要。
這仿佛說明,留下這些文字的人,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這麽做的。這個人知道很多事情,是什麽情況才能讓他迫不得已留下文字?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小胡子心裏默默的推測,回頭望了望自己來時走的路,留下字跡的人,很可能發覺自己無法再走出這片雪峰群,所以才會這麽做。
這個人是誰,小胡子並不知道,但是他看到了那塊刻著六字真言的瑪尼石,雖然很多到藏區來的遊人會尋找或者購買瑪尼石,然而這塊瑪尼石卻令人感覺,它的主人是一個佛教徒。
小胡子用合金管的刃口在石頭上劃著,把那些鮮紅的字跡全部都刮掉。可能再也不會有人到這裏來,但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些字跡。
黑咒語,三具屍體,鮮紅的藏文,可能是他們能發現的一切,大概四五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完全接近了那幾座聳立的大雪峰。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平坦的通道了,很多山連綿成一片,像一道圍在雪峰外的巨大的圍牆。
他們又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勉強爬上了一座不算高的山,當站在山頂的時候,太陽正緩緩西沉,它仿佛落在了四座雪峰的背後,片片餘輝灑向格丹裏,格桑梅朵頓時興奮了,她看到四座雪峰的中間,是一大片望都望不到頭的積雪,積雪非常厚,像一片白色的海。
夕陽在這片白色的雪海上映出金黃的光芒,格桑梅朵就像一個興奮的孩子一般,想要衝下去擁抱那望都望不到頭的雪地。
小胡子和平時一樣沉靜,他靜靜站在原處,看著眼前四座仿佛插入了雲霄的雪峰。四座雪峰仿佛四顆被人放置的棋子,呈四角排列,雪峰連同周圍高低起伏的群山,緊緊圍住這大片的雪地,擋住冷峻的寒風,讓雪地中無比的清冷寂靜。
“格桑梅朵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厚,這麽白的雪地,它真像一片大海。”格桑梅朵的臉龐被風吹的通紅,她就戴著墨鏡,一張一張的拍攝照片,連著拍了十幾張之後,她才注意到身旁一動不動的小胡子:“哥們兒,作為一個從內地來的人,你不覺得這片雪海非常壯觀嗎?”
“作為一個藏區長大的人,你不覺得這片雪海非常不對勁嗎?”小胡子看了看格桑梅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