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以進為退
“爹……”一聲呼喚,原來是杜心雨帶著幾十名幫眾趕到了。她從世豪旅館出來,緊急召集了幾十人,坐上汽車來到這裏,戰鬥已經結束了。看到杜老板隻傷了一條胳膊,杜心雨又是歡喜又是傷感。
“心雨,你怎麽來了?”杜老板問道。
“爹,我帶人來救你了。”
“剛才多虧羅先生出手,從後麵打垮了日本人。要不,你就見不到你爹了。”杜老板嗬嗬笑著說。在杜心雨麵前,他一直保持著一個慈父的形象,如此凶險的事情,他也還是帶著笑意說的。
“羅毅,多謝了。”杜心雨向羅毅施了一個禮,眼裏帶著幾分溫情。
“心雨,怎麽沒有禮貌,你應當叫羅先生。”杜老板糾正道。
羅毅笑著說:“杜老板,不必客氣。你也不必總稱我為羅先生,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或者叫我羅子也可以。大家都這樣叫慣了。論年齡,你是長輩,我和心雨是平輩,你對我太客氣,可就折煞我了。”
杜老板看看羅毅,又看看杜心雨,他注意到杜心雨臉上有些潮紅之色,眼睛也不敢和他對視,不禁明白了幾分。他笑著說:“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叫你羅子吧。你是不是也可以叫我一句杜叔呢?”
羅毅點頭叫道:“杜叔。”
“嗬嗬,好,那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杜老板話裏帶話地說道。他從杜心雨的表情中,已經察覺到女兒的心思了。杜心雨從來沒有對一位青年男子有過如此好的態度,更不曾有過羞澀的表情。看起來,女兒是對這位神秘的羅毅動了心了。杜老板對於杜心雨一向寵愛有加,對於她的要求可謂百依百順。雖然他對羅毅的來曆並不了解,但既然是女兒看中的人,再加上對女兒和自己都有救命之恩,他也就不再多想什麽了。
突擊營的官兵們打掃完戰場,杜心雨帶來的人把戰死的己方幫眾都收斂了,把馬老板那邊和日軍的死屍堆在一處,然後班師回城。
何繼春那邊,是由杜老板親自打電話通知的。當聽說一仗打死了20名日軍士兵的時候,何繼春的頭漲得比水桶還大。
“杜老板,你們怎麽會惹上日本人了?”
“這次不是我們去惹日本人,而是日本人幫著馬老板算計我。我差點報銷了,幸虧羅毅帶人從日本人身後下了手。”
“什麽?羅毅?怎麽這事又和他有關?”何繼春急道。
杜老板把事情的前後經曆認真地向何繼春說了一遍,何繼春歎了口氣,說:“這個羅毅,真不讓人省心。說起來,他都是對的,但日本人這個事情,讓我怎麽處理才好呢?”
放下杜老板的電話,何繼春向世豪旅館去了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羅毅住的房間。
“羅老弟,恭喜你啊,又給我惹事了。”何繼春用無奈的口吻說。
“何兄啊,這一次,真的不是我專門要惹事,實在是事出無奈啊。”
“不管怎麽說,20條日軍的人命是折在你手上了,你說怎麽辦吧?”何繼春道。
羅毅說:“其實沒有20條,有幾個日軍是杜老板他們打死的,我打死的,充其量就是十幾個吧。”
“這我不管,你告訴我該怎麽向福田一男去交代。”
羅毅笑著說:“這還不好交代嗎?你就帶福田一男去閔行驗屍,問問他這是不是他的士兵。如果是,這些人跑到閔行去幹什麽去了。”
何繼春想了想,說:“嗯,以進為退,這個辦法倒真的不錯。不過,我說羅老弟,你能不能不要再惹日本人了?”
羅毅說:“何兄啊,這事真的不怨我,你說,以後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能不管嗎?”
“好吧,是起碼,你不要主動惹事吧。”
“遵命。”羅毅嘻皮笑臉地答道。
何繼春親自去閔行的戰場看了看,交代手下人如此這般地把戰場又加工了一番,然後撥通了福田一男的電話。
“福田先生嗎?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你通報一下。”
“何先生,請講。”
“據我的情報人員報告,今天在閔行發生了一起黑幫火拚的事件,在事件現場,發現了一些疑似日本士兵的屍體。我親自去堪驗了一下,這些人身上穿的是中式服裝,但他們的內衣全部是貴軍的製式內衣,其體貌特征也比較相似。我想請福田先生調查一下,貴軍是否有士兵失蹤,或者他們是不是前幾天失蹤的鬆本先生和他的士兵。”何繼春一番外交辭令說得滴水不漏。
“好的,我一定認真調查一下。如果死者的確是我方士兵,請貴方協助我們盡快緝拿凶手歸案。”福田一男答道。他尚未得到藤森小隊覆滅的報告,所以也不知道何繼春說的情況是否屬實。
藤森小隊到閔行去助戰,是福田親自安排的。身穿中式服裝,也是為了掩人耳目的需要。何繼春的消息讓他有些吃驚,因為即使藤森小隊在戰鬥中有傷亡,他們也不可能把士兵的屍體遺留在戰場上。日軍是非常講究收回屍體的,在二戰中,經常有日軍為了搶回前線的士兵屍體而付出更大的犧牲的事情。如果何繼春能夠在閔行的戰場上發現日軍屍體,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藤森小隊被全殲了,或者被迫逃跑了。
“給我聯係馬老板。”福田吩咐一名軍曹道。
軍曹撥了半天的電話,回來報告:“報告,馬老板跑了。”
“什麽跑了?跑哪去了?”
“馬老板的屬下報告說,馬老板在三個小時前回了一趟公館,然後帶著老婆孩子和所有的金銀現款等跑了,去向不明。現在他的幫派正在內訌,要瓜分他留下的不動產。”
“巴嘎!”福田大怒,“來人,我們去上海警察局。”
在何繼春的陪同下,福田來到了閔行黑幫火拚的現場,戰場上的狼籍依舊曆曆在目,20多名日軍的屍體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地上,另一邊是20多名馬老板黑幫的幫眾屍體。
福田挨個察看著自己部下的屍體,越看越是惱火。不錯,藤森帶出來的20多人,一個不剩都躺在這了,不知誰那麽缺德,專門把藤森的屍體擺在了第一位,看起來好象是一個小隊長帶著半個小隊的士兵集體赴死一樣。
“福田先生,這些是你的士兵嗎?”
“嗯,是的。”福田一男沒法不承認,證據確鑿,要想騙過何繼春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福田必須要認領這些屍體,以便把他們運回日本。如果不承認是自己的部下,何繼春就有可能把這些屍體扔到亂墳崗上去了,這個責任福田是負不起的。
“福田先生,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的士兵會身穿中式服裝出現在這裏?”
“這個嘛……何先生,你憑什麽認為他們就是在這裏被殺的呢?也許他們是在別的地方被謀殺的,凶手把他們的衣服換了,再搬到這裏來。”
何繼春微微冷笑道:“福田先生,你是軍人出身,不會連這點勘察現場的眼光都沒有吧?從地上搏鬥的痕跡來看,這裏就是第一現場。至於說服裝,這些人身上的血跡和服裝上的血跡與彈孔的位置是完全吻合的,而且他們並沒有其他的致命傷,顯然他們被打死的時候,正是穿著這些服裝的。”
福田點點頭,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如果再裝糊塗就沒必要了。他話頭一轉,說道:“既然如此,我要求中國方麵對我方20名士兵被殺一案作出解釋,並盡快破案,把凶手繩之以法。如若不然……”
“福田先生。”何繼春打斷了福田的話,正色道,“你還沒有跟我解釋呢,為什麽你的士兵會穿著中式服裝跑到這個地方來與其他人發生武裝衝突?這已經違反中日兩國在一二八淞滬會戰後簽訂的協議。我有理由認為,這是你方蓄意開展了軍事行動,我國政府保留向國際聯盟起訴的權利。”
福田語塞了,其實,他剛才的一番話,完全是色厲內荏,自己的士兵穿著中國人的衣服跑到這個地方來,並且發生了武裝衝突,這無論如何都是解釋不過去的。他心裏非常明白,藤森等人是在幫助馬老板與杜老板火拚的時候被打死的,要把責任賴到中國政府身上,恐怕行不通。如果何繼春軟弱一些,那麽他還有希望敲詐一下上海方麵,但現在看起來,這個何繼春非常不簡單,不卑不亢,有理有節,福田要想賺到便宜,怕是不容易了。
“藤森君和他的士兵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我不清楚,我要回去調查一下。中日兩國是友好國家,我們希望這件事不要給兩國關係帶來陰影。”福田不得不說一些官麵辭令來給自己找台階了,“現在,我要求把這些士兵的遺體帶走,以便讓他們回到國內去得到安葬。希望何先生提供方便。”
何繼春在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場風波已經過去了。如果福田不依不饒,甚至動用武力來相威脅,以目前中央政府的態度,恐怕真的會把錯誤攬到中國人身上的。何繼春本人因此而丟官去職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作為一個有熱血的中國人,何繼春覺得這樣也太過於窩火了。
“福田先生,我可以讓我的人妥善協助你處理這些日軍士兵的屍體,但我希望你能夠嚴格管束你的部下,不要讓他們參與上海黑幫的糾紛。此外,上次鬆本先生的失蹤,是否也與此有些類似呢?還請福田先生一並調查一下吧。”何繼春乘勝追擊,把鬆本一案也給賴掉了。
福田帶著20餘具日軍屍體回到營地,自己寫報告編理由向大本營匯報,這些細節自不必多說。按道理來說,遭受這樣大的損失,日軍方麵是不應當沉默的。但福田知道,目前日本國內還處於經濟危機之中,政治上很不穩定,與中國發生全麵衝突的時機還不成熟。在這個時候,也隻能是打落牙齒往肚子咽了。更何況,此事的責任的確是在自己,糾纏下去,萬一大本營追究他擅自派兵的責任,他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馬老板在藤森被突擊營殲滅時就已經發現大事不妙了,他讓部下掩護,自己以搬救兵為由逃離了戰場。回到公館後,他收拾了所有的金銀細軟,帶著家人倉皇逃出了上海。他知道,鬆本小隊,加上藤森小隊,在他的手裏已經折損了日軍的30名士兵了,福田肯定饒不了他的。
至於何繼春,一番陳辭喝退了福田,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他起草了一份報告上呈給最高當局,說明有一隊日軍在上海參與黑幫火拚,在火拚中被殺,目前事態已經被控製住,尚無後患。在報告中,他沒有提及杜老板和羅毅,他知道,有些事情還是盡量縮小範圍為好,一旦最高當局關注到杜老板和羅毅等人,會給他們帶來不少麻煩。在何繼春的眼裏,杜老板和羅毅都是具有愛國熱情的人,他下意識地願意為他們提供一些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