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越吵越激烈,幾乎是要打起來,還是劉府醫說了句:“趕緊先將側夫人扶進房內吧,可莫要出什麽意外。”

經他這麽一說,丫鬟們才意識到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家主子,其中兩人趕緊扶著白月霜進屋裏去了,還有兩個丫鬟跟著進去看情況,剩餘兩個丫鬟則是去找裴悅告狀去。

雲舒站在原地,臉色凝重。

劉府醫歎了口氣,左右看了眼,沒瞧見有別人,這才往雲舒這邊走了兩步,低聲道;“夫人。剛剛我不好開口,不過側夫人這病症的確不真,應該是腋下放了什麽東西,擾亂脈象,才會讓我診斷出脈象紊亂的結果,可剛剛的局勢您也瞧見了,小的若是向著您,這主院的人便會覺得小的失了公平,有些話,便隻能是私下裏與您說清楚了,您人好,小的還是更偏向您一些。”

“我理解你。”雲舒輕輕點頭道。

劉府醫稍微鬆了口氣,“您隻要不怪罪便可,那小的先回去給側夫人開一些藥,雖然這脈象紊亂的情況存在虛假,但她身體的確還是有些虛弱,小的認為,在這種節骨眼上,您還是莫要與她發生衝突的好,以免……哎……有些話小的也不便多言,您心裏應該明白。”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去吧。”

“是。”

劉府醫有歎了口氣,提著醫藥箱走了。

綠竹嘟囔道:“奴婢就知道這側夫人是沒安好心,肯定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讓您又跟將軍發生衝突,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類似的情況都不知道發生多少次了,她也真是的,就想不到新招,就會這點手段!”

“好了,差不多行了。”雲舒打斷她道。

“夫人,您這是要幫她說話?”綠竹不敢相信。

“瞎說什麽呢!”紅袖插話進來,“夫人是怕你說的太多,一會兒將軍過來聽到了,沒辦法解釋,如今側夫人受傷,在他們眼裏又是被夫人給氣的,你這麽吐槽,不就是火上澆油嘛!”

綠竹沒再說話。

不一會兒,裴悅便滿臉凝重的趕了過來,看到雲舒的一瞬間,表情有些微妙,可他卻沒說什麽責備的話,徑直進了白月霜房內。

進去沒一會兒,白月霜便開始哭哭啼啼的訴苦起來。

雲舒就站在房間外,雖然聽的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知道肯定又是在添油加醋的說她。

過了好一陣子,白月霜哭泣的聲音才止住,沒多久,裴悅臉色凝重的打開門走了出來。

看著雲舒的目光略顯複雜,徑直走了過來。

雲舒也看著他,眸光不閃不躲,這種時候,越是不敢看裴悅,嫌疑反而會更大,她又沒做錯什麽,何須害怕?

裴悅在她跟前站住,負手而立,“雲舒,我是讓你來與霜兒道歉的,為何還要氣她?”

“她是個人,我便不是人麽?道歉建立在我做錯的前提下,我沒錯還被她挑釁,為何還要說好話?她生氣,我難道就不氣?”雲舒與理據爭,不卑不亢。

“她是側室,你是正室,讓她一些又能如何?雲舒你心胸就這般狹窄嗎?倘若再有下次,你我便和離!”

裴悅衣袖一揮,甩手背過身去,冷聲道。

“爺要與我和離?認真的麽?”雲舒驚訝之餘,臉上的笑容更是耐人尋味。

“此前我便說過,我愛的是霜兒,你我之間互惠互利,所以我能包容你一些,但不會無條件縱容。雲舒,你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當然可以擺正!”雲舒輕點頭,忽然道;“若是爺想好要和離了,我沒意見,現在就行!我離開裴家,正好讓她當正室,你們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之前雲舒是想著可以繼續留在裴府一點點的報複他們。

但現在又感覺有些太慢了,轉而想想,這件事也不一定是隻能在裴府完成。

相反,如果離開了裴府,她更能施展開手腳,之前還是被自己的想法所局限了,如今想開了,雲舒接受的很是坦然。

裴悅原本說出這話,隻是想讓雲舒緊張。

畢竟女子輕易不會和離,一旦和離,必然名聲受損,男子卻不會。

可他好像,從雲舒的臉上沒看出什麽緊張,反而是期待。

難道,這是她想要的?

“爺怎麽不說話了?”雲舒眉眼含笑,看不出一絲憂傷:“倘若爺要與我和離,我是毫無怨言的,甚至還會給也與新夫人送上賀禮呢!”

“你真是這麽想的?”

裴悅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遲早的事情罷了,爺對我沒任何情感,難道要把我困在裴府一輩子不成?我這輩子就一個要求,我所嫁之人,必是我愛且真心愛我之人,曆經五年,我其實也看清了,爺對我而言,並非良配,你我散場,隻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

她很認真的在說著。

裴悅也很認真的在聽,然後心裏空落落的。

嘴上說著不愛雲舒,其實心裏還是在乎的。

隻是裴悅說不上來,這種在乎到底是感情上的在乎,還是說,隻是因為利益關係。

“我可以與你和離,但你必須留下十萬兩銀子!作為裴府未來一段時間的開支,還有,以後鋪子的分成,你還得照常發給我,隻要答應這兩個條件,我就給你和離書,放你自由!”

權衡之下,他還是選擇保護自己的利益。

雲舒嘴角嗪笑,答應的爽快:“可以!那我便回去整理東西,等著將軍的和離書!也祝願將軍今後與新夫人,幸福美滿了。”

說完,雲舒轉身便要離去。

“你就這麽著急要走?”

裴悅叫住她道。

“不走,還作甚?說實話,這段時間的各種事情我受夠了,我一離開,對大家都好!說不定老夫人還高興呢!”

最主要的是,她自己會過的更舒心高興。

雲舒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一身輕鬆,就像是身上卸掉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裴悅下意識追出了兩步,卻又停頓了下來,目送雲舒遠去,薄唇緊抿,喃喃自語道:“為什麽覺得這一別,再難相見了!”

明明還沒完全失去她,卻已經開始後悔了。

裴悅緊捏著拳頭,回頭看了眼白月霜的房間,表情有些耐人尋味,做出這個抉擇,是對的麽?

……

“夫人,您當真要跟將軍和離了?還是等著他過來服軟呢?”在回翠竹苑的路上,紅袖終於忍不住把話問了出來。

“等他服軟幹什麽?”

雲舒表情淡漠,“怎麽,感覺我剛剛說的不是真話?”

紅袖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綠竹接話道:“和離我覺得夫人應該是認真的,畢竟將軍都把這個理由搬出來想威脅夫人在側夫人哪裏低頭了。可十萬兩銀子還有後邊再繼續給他每月店鋪分成,奴婢是真沒明白夫人怎麽會答應的這麽果斷,這樣一來,豈不是永遠都跟裴家分不開關係了,即便和離,裴家也照樣能吸血,奴婢覺得這不太好。”

這種事,雲舒怎麽會沒考慮到?

她畢竟是商人,在這種門道上,最是精通,很快便給綠竹答案:“我若是不答應,他能爽快和離?”

“行了,吩咐其餘幾個丫鬟,一起收拾東西吧,將能帶走的都收拾了!”

“是,夫人!”

很快紅袖便把翠竹苑裏另外幾個丫鬟叫進來一起收拾房間。

雲舒則是抬步走進賬房去。

這幾日,木易身體恢複的又比之前好很多了,精神狀態也更好,見她進來,連忙起身要行禮。

雲舒擺擺手示意不用,抬步走過去道:“有事告訴你,或許對你而言,算是個好消息!”

“夫人請說。”

“咱們幾個要搬出裴府了,我在京城內還有一處私宅,在東大街,等東西收拾好,我們一起都搬過去,你還是在府內做賬房,這點不會變,但不會再有前段時間那種情況發生了!木易,到現在我回想起來,還是感覺那件事很對不起你!”

木易眼神真誠道:“夫人說的哪裏話!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賬房能力不行,才不想做,是夫人肯定了我的能力,給我機會,讓我從一個粗糙夥計重新當了賬房,前幾日我還給爹寫了信過去,他若知道我如今繼續在做賬房,心裏定是高興,我木易命硬,輕易不會死,況且我知道,夫人肯定會給我討回公道的!”

“嗯!你說的沒錯。你這裏可有需要收拾的東西,前後我讓綠竹過來幫你。”

木易憨厚一笑:“沒什麽,我這兒也就收拾幾件平日裏穿的衣服就行,自己收拾下很快的。”

“行!”

雲舒又與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出去了。

說起來,這就要離開裴府了,她心裏卻沒有一絲波瀾,就仿佛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不悲不喜,也沒有任何期待。

不一會兒,裴悅便差人將和離書送了過來。

他沒有親自過來,也在雲舒意料之中。

再見麵,他們可能也沒什麽想說的話了。

檢查過和離書沒什麽問題,雲舒便收下了。

回想當年,她嫁入裴府,其實新婚當天也還算熱鬧,隻是半途裴悅出征,洞房當夜,她輾轉難眠,心中有說不盡的委屈,卻還是願意盼著他回來的。

可事到如今,這也算是為自己五年的堅持,畫上了半個句號,至於剩下半個,等她處理了裴家再畫上,才算圓滿。

用了一個時辰不到,翠竹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本來那幾個小丫鬟被蒙在鼓裏,還不知道收拾東西要做什麽,一聽夫人和離了,臉色都變了,一個個都求著雲舒把她們也帶走。

這幾個丫鬟,是入府之後便在翠竹苑伺候的,雖然存在感不強,平日裏就做一些粗活,卻對雲舒也算忠心耿耿,沒任何小心思。

正好雲舒住進私宅去,也還是要再弄些丫鬟的,這幾個還不如就帶走,近身伺候,她也習慣。

想著,便直接答應了下來。

翠竹苑大門關上的那一刻,雲舒覺得像是與過去的自己告別了。

帶著幾個丫鬟和木易,拎著大包小包往府外走。

可她沒想到,送和離書的時候裴悅沒出現,人卻是在府門口等著她。

也對,錢還沒拿到,裴悅沒那麽傻,直接放她離開。

“這就走了?”裴悅明知故問。

雲舒點頭,“嗯。”

“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爺是想要錢對嗎?”雲舒抿唇一笑,“如今府內賬上沒那麽多,十萬不到,都留在翠竹苑的賬房內了,將軍可以先過去拿了用,剩下的錢,我隨後會派人送過來的!”

雲舒開始給他畫大餅。

等她出了這個門,就跟裴家沒任何關係了,要錢?可能麽?

接下來隻可能是她壓榨裴家還錢!

“沒那麽多是多少?”裴悅皺起眉明顯有些警惕。

雲舒還是沒有直說留了多少錢,隻是淡淡道:“留的那些隻要不送到老夫人手裏去,便夠府內將近三個月的開支了,也不算少,將軍不用擔心。我們行商之人最講信用!”

不過講信用的前提是,麵前的是個人!

裴悅對她而言,不算人!

“行。”他似是放鬆了警惕,輕輕頷首,讓雲舒出府了。

目送著雲舒走上馬車,他忽然又下意識說了句:“有時間,回來看看。”

說完,他自己便愣住了,完全弄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雲舒腳步一頓,回頭,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輕笑,隨後進了馬車,坐下以後,麵容之上瞬間沒了表情。

她從翠竹苑帶走的東西也不算多,馬車寬敞,剛好裝滿了,也隻能坐得下她一人,綠竹紅袖便與其他丫鬟一起步行。

馬車緩緩而動,從裴府門前駛離。

等徹底看不到馬車的蹤影了,裴悅這才想到要去看看翠竹苑的賬房裏留了多少錢,腳步不停急匆匆過去。

推開門,一疊很厚的銀票放在桌子上,瞧著是不少。

他看了下,是百兩銀票。

打算數數多少張,剛數兩張,卻發現第三張是五十兩,第四張是白紙,第五張還是白紙!

他把後邊的“銀票”全部翻出來,都是白紙!

二百五十兩?

“雲舒!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