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問:“你說,讓一個謠言止息的辦法是什麽?”
薇蕪吃不準,乖乖地搖了搖頭。將離神秘兮兮地道:“製造更大的謠言。”
當薇蕪還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時,“麗春院花魁與揚州各富商老爺公子交往細節”的小道消息,一夜之間飛滿揚州城大街小巷,說得是有鼻有臉,還有麗春院的賬本為證,這讓揚州城熱衷八卦的百姓激動了,茶餘飯後津津之事十有八九便是這一出。於是,富商家裏焦頭爛額,夫人們忙著問罪自己的夫婿,小姐們哭倒在繡樓,誰還想得起來將離那點陳穀子爛芝麻的事?
向來人聲鼎沸、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麗春院,如今冷清得門可羅雀。花魁房裏,小丫頭愁眉苦臉地唉聲歎氣:“那些個夫人向縣令遞狀子,說我們麗春院詆毀他們夫君的名譽。縣令老爺責令媽媽關門半個月,整頓好後才能開業。姑娘,半個月沒生意呢,你都不著急啊?媽媽可急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這時正坐在院子裏拍大腿哭呢!”
花魁娘子塗好胭脂,打開梳妝台上的一個盒子,一邊數錢一邊道:“就算一年沒生意,老娘我也不著急!至於媽媽,她演戲呢,你也信?”那位女俠一出手就是一萬兩,她和老鴇對半分的,她負責說,老鴇負責傳,動動嘴皮子就有這麽大一筆錢,兩人合作得不要太愉快哦!
花魁娘子拿出一張五十兩銀票,遞給小丫頭:“拿去買糖吃!記著,財不可外露。”
花魁娘子的豔事還未止息,又出了一件大事。
皇帝秋獵,穆王私窺皇帝營帳,被廢“親王”之位,穆王生母皇後娘娘和祖父太師大人遭皇帝訓斥。這個消息,像風一樣,迅速傳達到了各州各縣。揚州城當然也不例外,一時之間,揚州城的讀書人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太師位高權重,獨攬科舉十餘年,學子們為求高中,多年來紛紛學太師最偏愛的華麗文風做錦繡文章。若是太師倒了,明年的春闈換個人,那這文章怎麽寫?所以,這天下的讀書人能不著急嗎?
桃夭居裏,薇蕪好奇地盯著將離。
將離被盯得發毛,舉手道:“別看我了。我招了,花魁那事是我動的手腳,可這太師的事我可不知情,你用腳指頭想想,朝廷上的事能關我什麽事?我見了揚州縣令大人還得磕頭呢,穆王爺啊皇後啊太師啊,那麽位高權重的人,哪是我等小平明百姓可以染指的?”
薇蕪撲哧一笑:“我不是說這個,是說你那位葉表哥,如今可好?”
將離拿了塊梨汁糖,塞到她嘴裏:“你消遣我是不是?偷偷和你講,葉表哥還巴不得太師不管科舉呢,他素來就不喜歡那空有華麗軀殼的靡靡文風。不是我誇他,他的文章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卻又不死板,文風清逸,言之鑿鑿,可見是個做事穩妥、心胸寬廣之人。”
薇蕪的眸中露出幾分羨慕:“四姐姐能嫁如意郎君,妹妹替四姐姐高興。”
將離摸了摸她的頭,道:“我知你不願意遠嫁京城,你放心,不會有那麽一天的。”這事她已拜托清霜,找個機會用錢將那卜大人砸入監獄,再想辦法讓薇蕪退親。
薇蕪清眸一亮:“四姐姐說的可是真的?”
將離鄭重道:“千真萬確,你再等等。不過,你得擔個退婚的名頭了。”古代女子就是弱勢,退婚在現代司空見慣,在古代就不得了了,搞得不好女子就此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薇蕪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無妨,最多不嫁人罷了。”
將離寬慰道:“那倒還不至於。你有沒想嫁的人,我來替你謀劃?”
薇蕪淡淡一笑,卻沒說話。將離突然明白了:“你該不會還是念著那福仙寺的明鏡吧……”
薇蕪仍舊不言,隻是低頭喝茶,但那微微泛起些紅意臉頰卻已回答了將離的問話。
將離扶額:“你這難度太大了,難道要讓我拿錢砸得那和尚還俗?”
薇蕪忍不住掩唇而笑:“四姐姐怎麽動不動就是用錢砸?”
將離無奈地攤手:“因為我隻有錢啊。有錢能使鬼推磨,這真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話!”
不過不管怎樣,將離那莫名其妙的奸情就在這兩件大事中煙消雲散了。
程氏氣得又發了一頓脾氣,發完又不解氣,暗中將十三姨娘喚去,好一頓責備。十三姨娘也氣將離的運氣竟如此之好,惱怒之下又生一計。
夜黑風高,一個暗影偷偷摸摸地來到桃夭居外的井邊。隻見她從懷裏取出一個紙包,正準備將裏麵的粉末倒入井中,突然間,她的手被另一隻手一把按住。下一瞬間,她手裏的紙包已被拿走。
月從雲中出,白茫茫的光落了一地,落在十三姨娘憤怒、驚恐又轉著眼珠子暗打主意的臉上,亦落在清霜寡淡清冷的麵龐上。
“你是哪裏來的賊人,想要做什麽?來人呐,有賊人啊,救命啊……”十三姨娘倒打一耙,放聲大叫起來。
清霜不耐煩地點了十三姨娘的啞穴,像提一隻鴨子似的提起她,進了已亮起燈火的桃夭居。
將離胡亂穿了件外套,散著一頭長發喊:“雪雁!”
雪雁點好蠟燭,正要回將離,卻聽見房門開的聲音。清霜提著個人大步走進來,直接將人和一包東西扔在將離麵前:“她意欲在井裏下藥。”
此時,範嬤嬤、百靈也跑了進來:“小姐,您沒事吧——十三姨娘!”
將離盯著十三姨娘,十三姨娘原本梗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漸漸被將離盯得發毛,可苦於嘴裏說不出話來,隻能恨恨地看清霜,意思是趕緊讓她替自己解穴。
將離心底有些發涼,原本以為那些流言過去也就過去了,誰知十三姨娘卻變本加厲,竟直接用了下毒的手段。今晚若不是有清霜在,明日桃夭居是否都是屍體了?
“不準大喊大叫,我問什麽你回答什麽,若有半句謊話,我會把這袋子藥全灌進你的嘴裏。”將離狠聲道。
十三姨娘臉色一白,不甘不願地點了下頭。
“清霜,解開她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