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城時,已是第二日的午後。
秦洧換了朝服,對將離道:“等下清霜他們送你去王府,我直接進宮。”
將離明白,皇帝心思難測,若秦洧不是第一時間進宮,怕又生什麽事端,便道:“嗯,你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幫不了他什麽,那就聽他的安排,不給他添麻煩。
秦洧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便出了馬車,徑直前去皇宮。
將離雖然擔心,但也隻能相信秦洧能把事情都處理好。傷風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她坐在馬車裏,掀了窗簾一角看窗外的街市。
這是與揚州截然不同的地方。揚州的街道,白牆黛瓦,小橋流水,處處透著精致;而京城的街道,路很寬,房子很大很寬敞,一眼望隻覺爽朗大氣。
若說有什麽相似之處,兩地人流來來往往,街市熱熱鬧鬧,都是煙火氣十足的繁華之處。
秦洧的府邸沒在鬧市區,甚至有些偏僻,這也符合他不愛熱鬧的性子。王府不算大,還沒有曾經趙家的一半,府裏的下人也不多,管事、廚房、園丁種種加起來,都沒超過二十人。府裏雖然整潔,但十分冷清,這不禁讓將離有些心疼,秦洧是真的不把這裏當家。
管事姓徐,四十出頭,以前也是軍中之人,做事帶著軍中氣質,利落爽快,見了將離沒說什麽,隻是迅速把行李什麽都搬到了離秦洧所居正院最近的一個院落,並將兩個早就安排好的丫鬟派了過來。
將離同徐管事道謝,他也隻是一句“分內之事”了了,寡言的性子,倒同秦洧和這座王府氣質相符。
因傷風還未好全,她簡單洗漱了下,便又上床睡了會。
醒來時,已經快到酉時,清霜問她要不要吃些什麽。將離倒真的餓了,便說:“廚房裏有什麽清淡些的,直接拿來吧,不用特意做了。”
清霜便下去了,不一會兒便端來一碗白粥和幾個青菜包子。將離隨意吃了些,見她一直站著,便讓她也去吃晚飯。
清霜說吃過了,將離詫異:“這麽早?”
清霜說:“今日廚房隻做了包子,方才吃了兩個,飽了。”
將離更驚訝了:“你們這麽多人晚上都吃包子?”
清霜點點頭:“王府裏平常沒什麽人,徐管事他們在吃穿上並不講究,所以吃食做得都很簡單。”
將離不由地問:“那秦洧在的時候呢?”
清霜道:“也差不多,主子對吃食也不講究。”
將離越發心疼秦洧了,吃也不講究,住也不講究,身為王爺隻知幹活不知享受,真是不知讓她說什麽好了。
“我去秦洧院子瞧瞧,可方便?”不能讓秦洧這麽過日子下去了,她也不希望他窮奢極欲,但人生在世,能享受還是應該盡量享受的。
清霜點點頭:“這王府裏的任何地方,您都可以去瞧。”
將離披了披風,穿過兩道門,入了秦洧的院子。
院子很開闊,地麵鋪的都是石磚,沒種什麽花花草草。推門而入,隻覺一陣冷風迎麵而來,將離不由得縮了下身子。
客廳裏,除了桌椅別無他物,連一點裝飾都沒。書房和臥室也是同樣,除了應該在這個房間出現的東西,絕對不會多一樣別的裝飾物。
這哪是王爺的房間,這是大和尚的房間才對!將離不禁有些氣,這人真是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清霜看出了將離的不悅,替秦洧解釋道:“這個府邸,是三年前皇上賜的,主子常年在外,不怎麽來這裏住,所以屋裏沒什麽東西。”
“他好歹是個王爺,自己的府邸搞得一副沒錢的窮酸樣,王爺的臉麵要不要了?”將離忍不住吐槽。
說到“沒錢”時,她腦中一閃,想到了秦洧送給她的一把鑰匙,他說這是他小金庫的鑰匙。
將離起了好奇心:“你知道秦洧的小金庫在哪裏嗎?”說完又怕清霜不懂“小金庫”之意,還特地解釋了一番,“就是他放錢放銀票放房契地契的地方。”
清霜想了想,指著角落一個紅木箱子說:“您說的東西,王爺都放那裏。”
將離又一次服了秦洧,誰把小金庫大大咧咧地丟在角落裏?不應該好好藏起來嗎!
哎,這人真是沒法說了。埋怨歸埋怨,她還是走到箱子前,從隨身帶的荷包裏拿出鑰匙,打開了那個箱子。
裏麵果然有好幾疊紙,將離心中暗喜,這家夥看來是裝窮嘛,銀票房契都偷偷藏著呢!
她拿出其中的一疊,翻了幾張,暗喜之意退得一幹二淨。她手裏的紙,不是銀票,也不是房契,而是借條。
她把一疊紙全部翻完,深吸一口氣,又拿了剩下的兩疊翻,嗬嗬,無一例外,都是借條。
什麽小金庫,都是一屁股債好嗎?!
將離心情十分糟糕,清霜在一旁試著解釋:“國庫沒錢,打仗又都要錢,主子隻能自己想辦法……”這個說辭,連清霜自己都覺得無力,自然聲音也越說越輕。
將離問她:“秦洧一年俸祿多少?”
清霜實話實話:“大概是五千兩到八千兩,具體不知。”
將離拿著那堆借條:“我大致算了下,這堆借條一共欠款一百六十多萬,就算秦洧年俸一萬兩吧,他也要不吃不喝一百六十年才能還得起。”當然,他也可以厚著臉皮不還,但無論哪種,都隻能說明一個事實:秦洧比顧翰飛還窮,顧翰飛沒錢,但至少不欠錢啊,可她家這位王爺是倒欠人家一百六十萬兩好嗎?!
將離覺得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心肝都要疼了。上輩子她窮得叮當響,好不容易這輩子混了個富貴出身,眼瞧著又要跌到貧窮裏了,真是造了什麽孽啊!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將離拿出一萬兩銀票交給清霜:“這個錢你交給徐管事,就說我來這裏給他添麻煩了。”她現在明白,為什麽清霜她們吃得那麽簡單,九成九是因為沒錢,秦洧做什麽都細心,唯獨在錢這一事上沒長多少腦子,他肯定沒給徐管事留多少家用。
清霜接過銀票,對將離道:“主子說,您就是這個府裏的主人,府裏您想怎麽管就怎麽管。”
將離一頭黑線,管那一百六十多萬兩債嗎?管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