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花了半天的勁招來了老鴇,坐在隻有兩人的雅間裏,向老鴇勾了勾手指,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舞鳳樓裏的姑娘,命最好的那一個可有跟到三品以上的官?”
三品官,在大梁如果不是家族門第顯貴,或是富甲一方,那就絕對是天之驕子了。隻不過上麵任何三類人,都不會迎娶一個青樓女子,就是做妾也是微乎其微。
老鴇一揮手絹,明顯嫌棄的說道:“唉喲瞧您說的,我這舞鳳樓裏的姑娘雖然好,卻也難入了這大官之家。但是你看看我這樓裏的姑娘,哪一個比外麵的大家閨秀差,不過就是落在了這種地方,遭人白眼罷了。”
翻了個白眼,老鴇雖然賺著這些富家人的銀子,可確實是打心眼裏有些瞧不起他們。楊昭覺得這個老鴇倒是有意思,凡是青樓的老鴇都不喜歡自己的搖錢樹被人家贖身,除非是年紀太大,也幫不了她賺錢的那些姑娘。沒想到,不止姑娘不同尋常,這老鴇也是不同以往。
楊昭腦子裏回想了一下舞鳳樓裏見過的女子,各個都是如花似玉,談吐也是風雅得體,比起沈靜言來倒不算遜色多少。對著老鴇說道:“我知道您的姑娘都很好,可是比起綺雪來,那可是天上地下沒得比。我倒想問一句,這麽天仙一般的人,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老鴇眼角一眨,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眉目間出現了警覺,說道:“這姑娘還能從哪弄來,不都是被爹娘賣來的嗎。你可別說天下沒有狠心的父母,好賭的人可從來就不少。這沒錢養兒子的也不再少數,為了給兒子娶媳婦,把女兒賣了也是常有的事。”
楊昭不覺得奇怪,事實就是如此,問道:“哦,這麽說來。那綺雪是您說的哪一種情況呢?”
老鴇哼了兩聲,說道:“你看看我樓裏有不止上百個姑娘呢,老身我也一把年紀了,哪還記得了這麽多。反正都是老身花了錢買來的,不犯法就是。”
楊昭想了想,說道:“既然這姑娘都是出自貧困之家,那您培育她們想必又花了不少銀子跟心血吧?”
老鴇一揮手絹,有些心疼的說道:“那可不是嗎,那群老不死的看老身不懂,一個個的都將價格往上麵抬。不過幸虧那群客人有的是銀子,不然老身這身皮就都沒了。”
琴棋書畫,各個都不是什麽人隨意就能學得好的。沒了天賦就隻有靠努力了,光鮮背後總是無盡的努力。舞鳳樓的姑娘每日的賣笑已經夠可憐了,居然還要被逼著學這些東西。楊昭歎了口氣,隻是比起她們來,總覺得自己更可憐些。
老鴇見楊昭說了這麽多,也沒有什麽動作,知道楊昭可能就是個窮鬼,這樣來蹭吃蹭喝的人,她可見多了,說道:“少爺若是沒事的話,那老身可要去忙了。”
楊昭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道:“耽誤人的事情,楊某可最不願意做,也最討厭別人這麽做。隻是您這一走,我這話可就沒人說了,到時候後悔的說不定還是您呢。”
老鴇見話裏有話,瞧楊昭一副冷靜自若,不像是再故弄玄虛,心下狐疑的沒有起身,說道:“楊少爺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大男人說話,總歸得痛快些吧。”
楊昭冷笑,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知道您見過很多的大官,但就不知道你見沒見
過以十歲之齡就被皇上親封的官。”
大梁朝,僅此一人而已。這個算是轟動大梁的一則消息,楊昭本以為是小事,可沒想到在皇宮內外她都受到了注視,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在外人眼光中的新奇。
老鴇目中驚愕,上下打量了一下楊昭。她作為整日招待達官貴人的老鴇,怎能不聽說過這等事情,驚疑說道:“你說你姓楊,難不成你就是那個楊昭!”
楊昭點點頭,抱了抱拳,說道:“真是區區在下。”
老鴇眼中的驚疑沒有消退,因為無論誰都可以說自己是楊昭。隻是楊昭這通身的氣魄,以及那冷靜自若的言行舉止,卻是不像是個十歲該有的模樣。她也不是沒有招待過這等年紀的人,隻是那些人哪有楊昭的沉穩。
楊昭心知口說無憑,狡猾的老鴇是不會輕易相信的,索性她早有準備,拿出了一張方形的白紙,上麵印著自己吏部郎中的官印,角落上楊昭二字明顯展於其上。
楊昭將白紙推到老鴇麵前,說道:“官印太重了,不可能有人隨身帶在身上,既然您接待官員眾多,那就應該知道這偽造官家之印,死罪!”
老鴇嚇得一哆嗦,她在這舞鳳樓少說也有十幾年了,什麽官印沒見過。楊昭也不是第一個這樣亮出來的,當下也沒有什麽懷疑,賠出了笑臉,緩和道:“楊大人真是的,何必如此作態,想問什麽問就是,老身若是知道定當相告的。”
見楊昭沒有銀子,老鴇打算將她置之不理了。管她是什麽官也不能無緣無故拿人吧,隻是現在楊昭不單是官,還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這得罪了的後果可是比死還難受。
楊昭揚了揚眉毛,輕鬆道:“我想問的很簡單,這綺雪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繞來繞去,楊昭想問的也就是這一件事。若是老鴇老實一點,她也就不用浪費這麽多時間了。隻是老鴇哪有老實的,楊昭身上也沒有那麽多銀子讓她老實。
老鴇麵色有些為難,眼神不停的閃爍,似是有什麽話想說而又不知該不該說。楊昭盯著老鴇神色的變化,從中猜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老鴇不願意說,並不是因為她不知道,而是因為她不敢說。
這一絲惶恐就出現在了老鴇的臉上,楊昭猜想這綺雪不是被賣進舞鳳樓的,應該是被某個大人安插在舞鳳樓裏的。因為楊昭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有一個女子能憑著驚豔的才華在青樓裏守身如玉。
老鴇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抵擋的過那些仗勢欺人的官。要一個女人不需要浪費多少時間,這事後再追究也無濟於事。女子貞潔一失,就再也不值錢了。這有了其一就有其二,等待綺雪的隻能是無盡的**。
楊昭將自己的官印紙折了起來,伸手撕了個粉碎,將碎片散在桌上,說道:“若是不說,這碎的可能就是您的骨頭了。”語氣冰寒徹骨,嚇得老鴇真正的哆嗦顫抖了起來。
老鴇麵容慘白,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頓了頓才說道:“我的好少爺啊,你還要老身說什麽呀。青樓裏的姑娘還能從哪來,不就是賣買來的嗎,難不成還能從天上掉下來。”說著還誇張的指了指天上。
楊昭見老鴇有些急紅了眼,便也不再追問了。老鴇越不願意說,就說明這背後的人勢力越大。
楊昭站起身來,朝著老鴇恭敬的抱拳,彎身說道:“既然如此,是楊昭無禮了,不該疑心如此之重的。”
老鴇見楊昭不追問,也鬆了口氣,說道:“無妨無妨,少爺也不過是好奇而已嘛。”既然楊昭是官,老鴇也不好多得罪,也是順著台階下了。
楊昭直起了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道:“雖說隻是楊昭好奇心起,但今夜之事還請老鴇就當沒發生過吧。我那個朋友還在舞鳳樓內,還請多多關照。”
老鴇也站了起來,和顏悅色說道:“這個自然,既然來了我舞鳳樓,就是我的客人。既然是客,那就該好好的招待。楊少爺不如就出去多看幾場歌舞,酒算我的。”
楊昭婉言推辭了,青樓老鴇請的酒她可不敢喝。等老鴇走出了屋子,過了一段時間見外麵無人經過楊昭才敢走出來。要是被什麽多事的人看到,楊昭跟老鴇共處一室,還逗留了不短的時間,那可就讓楊昭哭笑不得了。
楊昭見從小廝那裏也打聽不出什麽,便走出了舞鳳樓前往另一個地方。吳為康必定至此通宵達旦,隻要在明天趕回舞鳳樓裏就是了。
天無絕人之路,既然老鴇這裏打聽不到,那就隻有另尋它法了。楊昭幾番出宮,從李二跟青皮那裏也認識了不少的江湖朋友。曾有一次聽他們說過,江湖上有一個人可謂通曉百事,門下弟子遍布各地。隻是他們不耍刀槍棍棒,專門在小道消息上下功夫。
楊昭拐進了一條小巷,裏麵兩邊盡是靠在牆上身著破爛衣衫的乞丐。一見著穿的比自己好的楊昭,一個個都伸出了手中的破碗。隻是他們並沒有抱多大希望,越有錢的人往往就越是摳門。
在所有的人裏麵掃視了一周,楊昭走到一個戴著破布帽的人跟前,這裏麵就隻有他一人是戴帽子的。不過也就隻有這點特別而已,可楊昭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神奇的東西。
“少爺行行好,賞口飯吃吧。”那人聲音沙啞就像是拿著石頭在地上摩擦出來的聲音一樣。
楊昭蹲下身來,說道:“賞口飯吃可以,半文錢夠不夠?”
聞言,那人拿著破碗的手顫抖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楊昭。楊昭眼含深意,就這麽望著乞丐,就像看一個對手而不是一個陌生人。
乞丐推起了自己頭上的破布帽子,勉強的站了起來,沙啞的說道:“跟我來吧。”便帶著楊昭走向更加陰暗潮濕的小巷。
楊昭連忙跟了上去,心中微微吃驚。沒想到江湖上真的有這種有暗號交接頭的事情,李二跟青皮也不是滿嘴胡說八道。這暗號還真的是對的,半文錢。
跟乞丐的聲音不同,這人走起路來快常之快,就是苦練輕功多時的楊昭也有些跟不上了。不是說這一門不練武功嗎,看來也還是練的,不過是練逃跑的功夫。想來也對,這專門打探消息的人,難免會遭到一些殺人滅口的事情。若是不跑得快些,還不早就人頭落地了。
乞丐走到一處簡陋的木屋,敲了敲已經發黴的門板,說道:“有人打賞了半文錢,不知見不見?”
裏麵沒有聲音,於是乞丐便打開了門。這沒有回應,也就是答應了。這一門相當的古怪,就是你對上了暗號,也不一定就能見到這關鍵的人,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