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裳坊。
這是她和蘇沫合開的衣鋪，蘇沫是個會做生意的，她將進回來的布匹分為三部分售賣。
一部分是進回來的原樣布匹，一部分由繡娘繡出圖案再賣，一部分則是製成成品供人挑選。
蘇沫的眼光向來獨到，再加上店裏隨處擺放著精致的飾品，可選擇的樣子繁多，因此客人絡繹不絕。
一傳十十傳百，在京城頗有名氣。
“沒想到你整日舞刀弄槍的，竟也知道這裏，我早就聽說過這裏，一直想來逛逛呢。”莊姨娘拉著她快步穿過人群走進店裏。
南箏低眸掩笑，溫聲道：“姨娘你先自己逛逛，我去那邊看看。”
今兒這樣好的天氣，蘇沫一定會來店裏瞅上一眼。
她小心避開莊姨娘視線，一轉身溜進了後院。
“姑娘，這是後院私人場地，不得入內！”兩個抱著布匹的繡娘看見陌生麵孔，立刻出聲阻止。
不怪她們認不得她，平日有什麽事情她都是和蘇沫商議，再由蘇沫出麵解決，而她鮮少來此。
南箏忙解釋：“我是來找……”
“囡囡！”蘇沫從庫房裏出來，她正指揮繡娘將一部分布料拿出來晾曬。
“呀呀呀，這甩手掌櫃今兒怎麽有空來鋪子裏？視察我工作呢？”
她邊打趣南箏邊朝她走去，語氣裏卻是掩飾不住的歡喜，而後又跟繡娘們解釋：“這是咱們店鋪的大東家，行了，下去幹活吧。”
她一揮手，還真像那麽回事。
“好沫沫，知道你辛苦～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南箏撒嬌道。
蘇沫最見不得她故作柔弱的模樣，有種被什麽東西上身的恐怖感。
她咬著牙一拳捶過去：“你是誰呀！快把我囡囡還給我！”
兩人嬉笑成一團。
笑歸笑，鬧歸鬧，蘇沫一提到繡坊的事，就顯得格外認真：“鋪子生意這麽好，我想再開一家，囡囡你覺得如何？”
“我是可以啊，就是一家鋪子還不夠你累的？”
蘇沫狠狠地搖搖頭，她一點都不覺得累，就算要她一整天待在這都無妨。
要真說累，那便是每次想來鋪子裏，都要絞盡腦汁想借口搪塞她母親。
南箏側目凝視著蘇沫，她現在看上去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和之前那個說起嫁人便一臉愁容的蘇沫，判若兩人。
她一把勾住蘇沫的肩膀，大聲道：“既然我沫沫想開，那咱們就一家接一家地開，把整個京城的繡坊生意全部壟斷！到時候再開去外縣！讓整個昭和都穿上我沫沫設計的衣裳！”
人在家中躺，沒事動一動嘴皮子，到點拿分紅，這買賣她比蘇沫更樂意。
蘇沫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空處，似乎已經看見南箏給她描述的場景，傻嗬嗬地笑出聲：“嘿嘿……”
熱情更加高漲了，拖著南箏就往繡坊內部走：“走！你好不容易露麵，我帶你好好參觀參觀！年關將至，買賣好，我特意進了上百匹布料！”
不是！南箏對這可沒什麽興趣。
她趕緊拽住蘇沫，眼神閃躲：“不是，我今天來，是想讓你幫我挑個適合回禮的物件。”
“我就知道！”蘇沫雙手疊抱在胸前，白她一眼，故作生氣問：“回誰禮？”
“嗯……男的。”南箏聲音漸小。
“誒！你們怎麽回事！”蘇沫瞥見搬運布料的繡娘將布料堆放，一個激靈：“全堆在一起怎麽曬啊！你們怎麽回事第一天來嗎！”
訓斥完繡娘，她這才收回視線，剛才囡囡說送誰？
算了，上至八十下至幾歲，隻要是女的，但凡她挑選的，肯定滿意！
蘇沫拍著胸脯，保證道：“找我你算是找對人了，你回去吧，東西回頭我差人給你送到將軍府。”
說完她便火急火燎地衝到繡娘那裏，親自指揮如何晾曬。
南箏長舒一口氣，幸好她沒打破砂鍋問到底。
出去時，莊姨娘還在挑著，身後丫鬟已經捧著一大堆布料首飾。
“你去哪了，我到處尋不到你。”莊姨娘手裏還攥著一對琺琅臂釧：“你替我瞧瞧，這個好不好看？嗯？你怎麽沒買東西？”
“我都不大喜歡，姨娘看好就行。”南箏揚唇一笑。
莊姨娘：“……”
她回頭看看自己挑選的一堆，將臂釧放回原位尷尬道：“看好了看好了，你看我，一逛街就忘了時間，餓了吧？咱們吃點東西去？”
“我還……”
南箏話沒說完，就聽見門外一陣嘈雜的聲音：“王妃到此，閑雜人等回避！”
接連的幾聲，驚得鋪子裏客人頓時少了大半，緊接著季海棠便在十幾個下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如此一來，鋪子裏徹底沒了客人。
還真是冤家路窄。
南箏趕緊拉著莊姨娘就要離開，“等等，我還沒付錢……”
莊姨娘深深地剜了一眼季海棠，一咬牙：“不要了！”
丫鬟轉手將懷裏的一堆東西交換給鋪子夥計，這一幕正好落入季海棠眼裏。
“我還說這家鋪子名聲在外，東西是有多好，連阿貓阿狗都能看中的東西，估計也不過如此～”
南箏不想自找麻煩，奈何有些麻煩總是不請自來。
既然已經被看見，那她也沒必要躲了。
冷著臉吩咐夥計：“把剛才那些全都包起來。”
“不行，她選的那些，本王妃要了！”
？？？
南箏一聽，直接來了精神。
麵上一副不情願，退而求其次似的指著別的：“那……這幾批布和那邊的首飾，給我包起來吧。”
莊姨娘緊蹙著眉，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記得南箏說過不喜歡這些東西的。
南箏不理會她，就可憐巴巴地望著季海棠。
“那些，本王妃也要了！我看誰敢賣給她！”季海棠厲聲道，睨著南箏沾沾自喜，似是將多年的怨氣都發泄出來。
終於是壓了她一頭！
天知道，她在黎王府過著怎樣的非人日子，這個王妃頭銜可算是有些用處了。
南箏怕自己忍不住，背過身去抿嘴壞笑一下，小可憐似的弱弱道：“既然是王妃喜歡的東西……那我隻好忍痛割愛，我買別的吧……”
她抖動的肩膀落入季海棠眼裏，卻成了掩麵哭泣。
季海棠更得意了，聲音陡然升高：“今兒這間鋪子裏的東西，有多少本王妃全包了！現在馬上送到我黎王府去！”
南箏心中一喜，她可真是個平平無奇的賣貨小能手，蘇沫知道了不得愛死她？
這一嗓子，鋪子裏的夥計趕緊掛出已售完的牌子，而後招呼人手清撿，排著隊往黎王府送。
“啊！你！”南箏攥緊了拳頭氣急敗壞般大步靠近季海棠，在她耳邊時才展顏笑開：“我本來是想給我家旺財做兩身衣裳，既然王妃要穿，讓給你好了。”
“還有，黎王妃需得請個好些的妝容師，好好遮一遮嘴角的烏青……”
季海棠心中咯噔一下，慌亂得找了麵銅鏡，扒著鏡子細細觀察。
等她抬起頭時，南箏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想起她剛才的話，季海棠滿臉疑惑：“旺財是誰？”
“回王妃的話，旺財一般為狗的名字。”她身邊侍女不明緣由，耿直回答。
季海棠回首便是一巴掌，氣得七竅生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