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窖井蓋,眼前是一道長長的繩梯。

南箏跟在老婦身後下了繩梯,便是地窖,裏麵每處牆壁上都燃了火把,倒也不黑。

兩人剛下到地窖裏,地上籬笆院外,劉嬸溫聲喊人:“大娘,你在家嗎?家有人嗎?”

“叮鈴鈴”一串悅耳的銀鈴聲。

劉嬸一聽到這聲音,會心一笑,對旁邊的江珩解釋道:“有人有人,他家小孫女在。”……

地窖裏,南箏眼波流轉,發現郎中家地窖裏不像一般地窖,空氣憋悶。

他們在角落裏開了幾個洞,以此保持空氣流通。

地窖的空間要比上麵的柴房大很多,裏麵堆放了許多雜物,藥材,還有捆好的一摞疊一摞的大白菜和蘿卜。

“我們村裏幾乎家家都有地窖,每年一到冬季,我們便存些蔬菜,要吃的時候便取出一點。”

老婦自顧自走到一堆雜物旁邊翻找著什麽東西,一邊向她介紹。

回頭一看,她正在東瞧西瞅,隻是笑笑沒說話,又忙自己的去了。

可南箏越瞧,眉頭就越緊,這地窖也是四四方方,沒有一點彎彎繞繞,一眼就能看到頭,哪能藏人?

她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於是走到雜物堆旁,詢問:“您找什麽,我來幫你。”她也順手扒了一下雜物堆,裏麵東西擺放嚴嚴實實,根本藏不了人。

老婦:“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好。”

南箏微微一笑,沒有堅持下去,回眸看向堆放白菜的位置。

他們的確存了很多白菜,摞起的白菜有一人高,擺得整整齊齊。

她繞著白菜轉了一圈,兩邊白菜都貼著牆,但這橫向長度也太長了吧,應該……也不能藏人吧?

南箏麵朝白菜若有所思,須臾間扯下一顆白菜,發現裏麵同樣還是白菜,是實心。

她默默垂下眼眸,喉嚨裏不自覺地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將白菜原樣放了回去。

她想將這些天的事全部梳理一遍,可腦中一團亂麻,無從下手。

這時,老婦抱著一個杵舀過來:“找到了,咱們上去吧。”

南箏此刻心思沉重,強撐著笑意。

隻覺得找到大哥的希望渺茫,如今唯一的一點期許也沒有了。

她再該從何找起呢?

隨著窖井蓋關上,白菜堆中間的空隙裏,躺在**還在昏迷中的顧長安,手指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從地窖裏出來,南箏就陷入到無比失落的洪流中,一點一點沉溺。

“姑娘還是去屋裏休息會吧,我一會就好。”老婦輕聲道。

不知為何,見她這樣,心中徒生出一絲不忍,這姑娘看著不似壞人。

可畢竟人心隔肚皮,是不是也得等地窖中的人醒來再說。

南箏順從地點點頭,朝正屋內走去,恰逢此時,鈴兒還舉著啃到一半的糖葫蘆,與她擦肩而過,跑進柴房。

她沒多想,也沒心情,便任由鈴兒去了。

柴房中,老婦將一把蒜瓣放入石舀中,一下一下搗碎。

“奶奶——”鈴兒一進門就喊,說之前,又歪著身子探出頭看了眼籬笆方向,確定沒有人後,回頭小聲道:“剛才劉嬸帶著一個男人過來,問有沒有看見一個受傷的男人。”

“你怎麽說的?”老婦停下動作,麵容變得嚴肅。

鈴兒頗有些得意道:“我當然說沒見到啦,之前那群壞人就住在劉嬸家,劉嬸肯定是被他們逼著一起的,劉嬸真可憐。”

老婦神情緩和下來,欣慰一笑,她孫女一向機靈。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囑咐:“劉嬸是可憐,但是你記住,這段時間千萬別往她家跑啊!”

“知道啦~”鈴兒邊喊邊往外跑,她的聲音被一串清脆的鈴聲遮住,飄在半空中,飄進屋內南箏的耳朵裏。

她呆坐在桌前,雙手撐著下巴,眼神空洞。聽見逐漸靠近的銀鈴聲,瞳孔中才有了一抹光亮,眼前重新清晰起來。

“姐姐,你再給我講講京城的生活好不好?”鈴兒嘬著簽上最後一顆糖葫蘆上的糖霜,跨過門檻。

她太喜歡聽南箏講京城的世界,好像京城的天比邊城地更高,地更闊。

南箏:“那你來。”她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凳子。待她坐下,又問:“你想知道什麽?”

“你們在京城都是怎麽生活的呀?”

“嗯……那邊的孩子,大都不似你這般自由,男子生來就要背負家門的榮光,女子自記事起便要學習禮儀教條,琴棋書畫,管家主事。”

這與鈴兒想象中不大一樣,她嘴角慢慢耷拉下來:“啊~這麽累?那你呢?”

“我啊,我的父母親很疼我,我的哥哥們也很疼我,我不想學便不用學,我可以做我喜歡的事。”提起家人,南箏眉眼彎彎,添了些笑意,少了絲陰霾:

“你肯定想不到,我有五個哥哥!”南箏伸出手自豪地比畫著:“上次你見到的,隻是我二哥。”

鈴兒揚著下巴,羨慕道:“姐姐你這麽好看,那個哥哥也那麽帥,那你的哥哥是不是同樣都很好看?”

“嗯~”南箏搖搖頭。

“我大哥長得很凶,聽說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被他嚇哭,但其實他隻是在對我笑……”

鈴兒好像對此很有共鳴,直接從凳子上跳起,“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認識一個長得很凶的男人,光是睡著,就很恐怖!”

老婦端著兩盤菜,從門外進來:“等急了吧,快趁熱吃,還有呢,我這就端來。”

鈴兒:“我去我去!”

老婦的手藝的確很不錯,廚藝堪比飯館。

但南箏此時實在是沒有胃口,隻象征性夾起一塊豆腐,又放在碗中。

“姐姐你怎麽不吃啊,不好吃嗎?”鈴兒已經扒了半碗米飯。

老婦也投來打量的目光。

“不是不是,大娘手藝真的不錯,都可以開飯館了。”南箏慌忙解釋,可手邊的筷子卻沒再動一下。

考慮許久,一抹苦澀浮上嘴角,她扭頭看向老婦,“實不相瞞,我來邊城,是為了尋我那失蹤了的大哥。”

“他已經失蹤快一個月了,可能受了傷,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這個村子,我找了很久,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我真的很著急,大娘……”幾滴淚順著南箏眼眶滑落,說起大哥的情況,她一顆心狠狠地揪在一起,聲音也開始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