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箏不等他坐下,便迫不及待詢問:“是不是二哥跟您說了我大哥的事?”

“您什麽時候來的?是不是有我大哥的消息了?”

她一肚子問題,恨不得一下子全部問完。

江珩想回答她的問題,卻發現腦子有點亂。

他雙手在大腿上來回搓了兩下,眼皮快速掀開,在碰到南箏視線時,又快速收回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視線亂飛。

南箏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不覺中上身朝他方向傾過去:“有嗎?”

江珩聽見問話,一回頭,南箏精致的麵容貼得更近了,他眨了眨眼睛,登時像被滾燙的開水洗過一遍,臉紅到了每一根發絲。

不知為何,周圍空氣愈發燥熱難耐,這個房間,這一方桌子好似變成了蒸爐和火爐。

烤得他渾身直冒熱氣。

“你不舒服?”南箏又問,隻是這次不是關於大哥,

她清楚地看見江珩臉上的涔涔細汗,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太子生病,這可是大事。

南箏再顧不上男女之別,用手背輕輕搭在他腦門上:“別動,我試試你熱不熱。”

手還沒伸過去,她便感受到一股熱浪,心裏暗道不好,太子不會病傻了吧?

不然今日他怎麽如此呆愣?

南箏的觸碰像是打開了江珩身上的某處開關,他“騰”一下從凳子上跳起:“我沒病。”

不行,再這麽下去,他感覺自己絕對要在南箏麵前失態。

於是隨意找了個借口出了門,躲在一處,用手給自己扇風,好讓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絕不能讓南箏看見自己出糗!

過了好一會,江珩感覺自己已經恢複正常,攏了攏衣領,再次邁進房間。

“嘶!”

誰能想到,他進來時隻顧著看南箏看他的表情,一不小心被門檻跘了一跤,幾個踉蹌險些摔個狗吃屎……

不過幸好,他身手敏捷,及時扶住桌子,幸免於難。

江珩心裏欲哭無淚,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心裏默念著:冷靜,冷靜。

隨後直起身泰然自若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袖,朝方才自己位置走去。

餘光瞥見南箏一直在盯著他,故意將下巴抬得高了些。

不過她為什麽麵無表情!

南箏總覺得今天的太子奇奇怪怪的,一種……很心虛的感覺!

沒錯,就是心虛!

她直視著江珩,站起身,聲音如她的人一樣清冷:“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如果你知道我大哥的消息,不管是死是活,請你告訴我!”

她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萬一,萬一,南箏不敢想下去。

“你是說你大哥?”江珩直著腰杆坐下:“我的確有他的消息,一點點。”

“什麽?”南箏情緒激動,眸中閃起一抹光亮,雙手撐在桌麵上,俯身靠近他。

江珩心裏咯噔一下,微微挪了挪屁股,目光定在桌上的一盤菜上,溫聲道:“你別急,先坐下來,聽我仔細跟你說。”

待南箏坐下後,他講起自己的發現,最後言辭灼灼道:“你相信我好嗎,我肯定找到顧長安,給你個交代!”

可他說的線索,無非是鍾翠山腳下的村子,派人細細地搜索。

可那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南箏緩緩垂下眸子,緊捏著桌邊的雙手無力地滑了下去。

卻聽江珩問道:“你是不是哭過?是因為顧長安嗎?”

他從剛才就注意到南箏略腫泛紅的眼眶,一直想問,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南箏的脾氣一下子被點燃,回懟道:“你說呢!”

滿肚子委屈和憤怒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滴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她猛地站起身嘶聲吼道:“你是太子,太子啊,怎麽會連一個人都找不到?為什麽?”

“你,說得那個村子,我已經去過三遍了!大哥根本不在那!”

“為什麽你不能多派點人去找!最起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

南箏眼裏逐漸蓄滿淚水,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在無理取鬧。

可是她真的,真的,控製不住情緒了。

真的,真的,盡力了。

她捂著臉枯坐下去,淚水泛濫成災浸透指縫,此刻的她徹底卸掉了偽裝,是那麽無助。

勇敢堅毅,冷靜沉著,江珩一直以來都覺得她就是這樣,渾身包裹著一層堅硬的外殼,好像什麽都不會傷害到她。

從未想過,她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麵。

他的心此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無情地**,疼到難以言說。

伸出的手,在她肩膀上方徘徊,卻不知該不該放下。

他多想,抱一抱她。

江珩舔了舔發幹發澀的嘴唇,滿眼心疼:“對不起,我……”

現在好像說什麽都是多餘,安慰的話哽在心口,像一塊巨石壓著他不能喘息。

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握成一個拳頭,收了回來,心裏下定了某種決心,嚴肅道:“我現在就傳信京城,請父皇調派一對精英兵馬,勢必找到顧長安!”

私下查找私銀一事,他並未告知給父皇。

此一信,等於是告訴父皇,他擅自離京,私銀一事也將泄露。

無疑會降低父皇對他的信任度,讓那些耳邊的邪佞之風鑽了空子。

一旦父皇和他之間產生間隙,那就不是一頓訓斥那麽簡單,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話,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更不想讓南箏失望!

江珩手持信件,腳步沉重出了門,找到徐來:“這封信,快馬加鞭送到宮中,記住,讓張公公務必親自交給父皇!”

“是!”

徐來一看見太子這不苟言笑的神情,就知道,事態嚴重。

他本想去問一問顧姑娘,春木是否也在。

現在隻好將此事拋之腦後,分秒不敢耽誤,立刻動身趕往京城。

江珩回到房間時,南箏已然離去,空氣中仿佛還彌漫著她的悲傷。

他呆坐在桌邊,南箏顫抖著肩膀的樣子,好似還在眼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搭上她的肩,喃喃道:“別怕,有我呢,以後你護不住的人,我替你護著,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