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伺候你洗漱上床吧?”

春木背著身子放下洗漱用具,小心翼翼詢問,沒聽見姑娘回應,垂著頭侯在姑娘不遠不近的位置,不時抬眸觀察。

大少爺離開時,表情凝重,雖不知所為何事,情況定是不容樂觀。

南箏還在回想大哥說的話,心裏的疑心越來越重,一個想法不由得冒出了芽。

她思考再三猛地站起身,轉向春木,急不可耐道:“我出去一趟,不要同任何人說起此事。”

春木欲言又止,眼睜睜看著姑娘倔強地闖入夜色,一陣夜風,她忙拿來披肩,姑娘卻早已消失無蹤。

深秋的風已經染上幾分寒意,削減了腦袋往人每節骨縫裏鑽,不同於冬天的刺骨,這會子的清冷如纏綿黏膩的蛛網,纏在身上怎麽也甩不脫。

將軍府不遠處一片漆黑的巷子裏,一道瘦弱不堪的身影打著顫,上下兩排牙齒不斷發出“咯咯”響聲。

人影抱著臂膀,雜亂的發絲垂下半遮著臉,左顧右盼許久,確認外麵的街道沒人之後,咬著牙強撐著已經麻木的腿,狂奔至將軍府一處角門。

像是耗費了全身精力,人影倚著門框卻還是支撐不住,身子如同飄零的花瓣順著門框滑落,隨著意識模糊,身子一歪,額頭撞在門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月光靜謐朦朧,將整個大地籠罩在神秘冷冽的氛圍中,秋風送來一團愁雲,目光所及處顯得越發晦暗。

顧長安騎在馬上,望向高懸的那輪圓月,已經三更天了。

“報告統領,宋侍郎家有動靜了。”傳信的侍衛趕來。

他眸光一沉,拽著韁繩馬兒前蹄高高抬起,發出一聲嘶鳴,當即調轉方向往城內奔去。

宋府這邊,兩個倩影從角門處溜出來,其中一人帶著帷帽,一隻手扶著帽簷,在另一人的攙扶下上了早已侯在外麵的馬車上。

車內的人似乎很著急,一個勁地催促車夫快些,車輪聲在寂靜的街道中無限放大。

片刻後,車輪聲戛然而止,在它的正上方赫然寫著三個大字:煙雨樓。

兩人下了馬車,沒有進去,而是鑽進煙雨樓旁邊的小巷子,最後停在一間矮小的圍牆外麵叩響了房門,三重兩輕。

裏麵一中年婦人迎了出來,一雙綠豆眼,眼尾往下垂著,嗓音猶如利器刺破喉嚨,從嘴裏跑出來,尖銳刺耳:“宋姑娘,你來了~”

她正是煙雨樓的老鴇,前些日子有人突然找上門,問她收不收姑娘。

那女子看著清新淡雅,如出水芙蓉,眼神裏透著一股子倔強。若是放在煙雨樓,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定能賣上個好價錢。

沒問來由,她當即拍板決定留下,著手第一輪**。這時她才得知,那女子竟是吏部侍郎家二姑娘。

事已至此,放是不可能放了。反正她最會的除了**男人,那便是抵死不從的姑娘。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宋家二姑娘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能從打手底下逃了出去,思來想去隻好趕緊聯係當初來賣她的人。

最後來的卻是宋家大姑娘……

宋知雅沒做回應,帷帽的紗幔下,表情不明。她冷冷地推開來人,徑直朝屋裏走去。

老鴇麵容一僵,隨即關上門跟了進去。

“怎麽會丟了呢!你們怎麽看的人!”宋知雅依舊戴著帷帽,一開口便是責怪:“什麽時候丟的?有沒有派人去追?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現身!”

帷帽下是一雙陰冷的雙眼。

幾天前,她派人跟住宋晚凝,卻發現那個下賤胚子竟然和顧南箏混到了一起!

更可恨的是,聽說還有顧長安,她原本的未婚夫,顧長安!

不可原諒!

一氣之下她找人將其綁架,關在這煙花柳巷的後院。宋晚凝敢落井下石,那她就要那個賤貨同自己一樣不僅失身,更得千人枕萬人嚐!

眼看著父親即將放棄尋找,風聲漸鬆,這會子卻告訴她,宋晚凝跑了?

若是讓她跑出去報了官,順藤摸瓜查出自己,那就全完了,以父親的性格,這宋家怕是再無自己的容身之地。

“宋姑娘你別著急呀,我發現後立刻派人去找了,你家那裏我也讓人堵著呢,你放心,她一身的傷,跑不遠的。”老鴇討好道。

“萬一真讓她跑掉了,日後東窗事發,你知曉應當如何說話。”宋知雅語氣一頓:“你放心,隻要我沒事,就一定能保全你,還有你的家人。”

聽話聽音,這明擺著是想用家人威脅她!

老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像,忙不迭附和,眼裏卻閃過一抹凶狠。

“一旦找到宋……那個女人,立刻找人給她辦了,失去了清白,看她還能怎麽辦。”宋晚凝冷聲囑咐。

“欸,欸,我定會給她找個好主顧。”老鴇點頭哈腰道。

一個房裏,兩個人,各有所思。

突然間一聲巨響,宋知雅的丫鬟從外麵飛進屋裏,兩扇門幾乎撞爛。

“你怎麽回事!”宋知雅驚站起,脫口而出。再抬眸,卻看見顧南箏手持長棍,氣勢洶洶站在門外。

她瞳孔猛地一震,身子有些發軟,不由得後退一寸用手扶住桌角,穩了穩步子。

顧南箏怎麽會出現!她心下慌亂不止,大腦一片空白。

一旁老鴇也被其氣場給鎮住,愣了半天,回過神才想起這是在自己的地盤,自己還養著十幾個打手,一個小姑娘有何畏懼?

她瞅了眼外麵,確定隻有一人後,眼珠子咕嚕嚕直轉:“你是何人!夜闖私宅,一上來就出手傷人,恐怕不妥吧!”

“別廢話!快把宋晚凝交出來!”南箏厲聲道。

聞言老鴇臉色突變,這姑娘到底是誰?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她把目光投向宋知雅,想先等她反應。

宋知雅:“顧姑娘怕是有什麽誤會,我深夜來此也是為了尋找晚凝,我都沒找到呢,你找我要什麽人?”

“哼,知雅姐找人的方式還真是奇特,深夜獨自出現在這煙雨樓後院找人?沒想到呀,堂堂侍郎府千金人脈挺廣。”

“你這般好心,我想此事若是傳出去,知雅姐的聲名定能更上一層樓。”南箏嘲諷:“我勸你們趕緊說出晚凝姐的下落!不然我可管不住我的嘴!”

宋知雅臉上一陣發青,扶著桌角的手捏到發白。

她身側的老鴇察覺情況不對,立刻插話:“我不管你是誰!進了我的地盤我就是老天爺,今天非讓你躺著出去,來人!把她給我抓住!”

話音一落,門外湧進來十幾個彪形大漢,個個手持砍刀,凶神惡煞。

一個衣著單薄,滿臉橫肉的壯漢叫囂道:“哪來的臭娘們,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真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我們李媽媽頭上動土!”

“李媽媽莫怕,看小的們把這娘們抓住,送給您當洗腳丫頭!”另一個人跟著喊,其餘人聽見這話,都紛紛笑了起來。

“今兒老娘就讓你死無全屍!”老鴇當即底氣十足,尖銳的聲音直接刺穿耳膜。

聒噪!

南箏不怒反笑,隻一瞬目光迅速冷卻,眨眼間一根簪子從手中飛出,正中她喉嚨。

老鴇瞬間雙目瞪大,呆滯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脖子,低眸眼中印出一片猩紅。

痛覺從喉嚨開始蔓延,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她想大喊,剛一張嘴,一股熱流從胸腔噴湧而出,立刻嗆到不能呼吸。

她痛苦地捂著脖子臉色憋到發紫,用盡全身力氣想往門外跑,奈何怎麽也挪不動步子。

南箏麵無表情走過去替她拔出簪子,放在她身上擦拭幾下,隨著簪子重新插進發髻,老鴇轟然倒地。

轉而瞥向院內的眾人,清亮的眼底染上一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