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31也是一種複仇 文 / 青青楊柳岸

豐縣以東三十裏地,是大麵積的茂密叢林。叢林附近的村屯離的最近的也有十四五裏地。冬日裏,草木枯萎、樹木的葉子落的一個不剩,叢林的景象看著很是蕭索。視線所及處,這裏沒有進出叢林的大路,隻有一個羊腸小道。

周伯彥一行人先是順著叢林邊緣的土路走。不多時,他們就看到了等在路邊的付影和一個體格魁梧的二十左右歲年紀的男子。在付影和這名男子的引領下,馬車在沒有路的情況下,從叢林中樹木的空隙之間鑽來鑽去地趕路。走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之久,眼前豁然一亮,竟出現了一片開闊地。

這片開闊地足有十來畝地那麽大,前邊有片空地,後邊有由石頭堆砌而成的足有一人半高的圍牆。前邊的空地,地麵平整而幹淨,不見一根枯草的影子。顯然,有人經常整理打掃。

此時,厚重的木門大開。門的東西兩側站著穿著樸素的男女,正在迎接周伯彥等人。他們的人數並不多,西側站的是兩個四十出頭的男子、三個壯實青年以及一個少年、兩個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兒。東側站的是兩個三十幾歲模樣的婦人、兩個年輕小媳婦、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比較有意思,懷裏抱一個,腳邊帶兩個,正一臉好奇地盯著被人扶下馬車的青舒。

青舒迎上這小姑娘的視線,不由多看了小姑娘幾眼,不禁莞爾。

隻見小姑娘懷裏抱了個裹的嚴嚴實實的隻露一張小臉出來的小奶娃,腳邊還帶著兩個小女孩子。其中一個看著也就三四歲的模樣,似乎是怕生,把小身子藏到了小姑娘身後,隻探了小腦袋出來偷看青舒等人。另一個估計是剛學會走路的,站的並不穩,時不時要往小姑娘身上扶一下。不用猜,這小姑娘估計就是個小保姆,平日裏就是照顧這三個小家夥兒的。

大人也就算了,可讓這麽小的孩子們(其中還有沒斷奶的小奶娃)在外邊等,凍壞了可怎麽辦?可青舒是客,自然不能越過主人去說話。

周伯彥自然也是看到連小奶娃都被帶出來了。於是等眾人見了禮,他一臉無奈地說道,“把孩子們帶進去。”此處他是交給耿管事一家管理的。耿管事這人絕對忠心,可也很固執。自此地的小莊子建好之後,算上這次,前後他一共就來過三次。他每來一次,耿管事都要來上這麽一回,說也不聽。

耿管事有自己的一套說法,說是主子難得來一回,無論老少都該出來見過主子。而這位耿管事,就是立在西側的兩個中年男子中站在最前的那個魁梧男人。

青舒他們被迎進了小莊子裏。裏邊的布置簡單明了,並不複雜。西半邊的屋舍全是青磚紅瓦的,簷下有直廊。東半邊則一分為三。其一也是青磚紅瓦的屋舍,與東邊屋舍的區別是屋簷普通並不講究,也沒有廊道,且建的緊湊;其二由外觀普通似倉庫的房子填滿;其三就是馬廄、牲口棚,露天裏還有栓馬樁。

叢林之中居然隱藏著這樣一個小小的莊子,建設的並不華貴,基本的生活設施一樣不少,生活用品也樣樣不缺。青舒覺得,周伯彥置下這麽個地方,估計是用來藏身的。此次帶她過來,不就是要把她藏起來嘛!當然不是要她藏一輩子或三兩個月,隻是讓她藏三兩日而已。

因為付影提前過來打招呼的緣故,西半邊的屋舍已打掃過,裏麵幹幹淨淨的纖塵不染。屋中的生活用品也補充好了,屋裏也烘暖了,火炕燒的也熱乎。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的傍晚十分,廚房的煙囪裏炊煙嫋嫋,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食物香氣。大家安頓好,立刻就吃上了熱氣騰騰的晚飯。

大家是深夜離京的,白天又趕了一天的路,都有些疲累,於是都早早安歇了。一向精力旺盛的青陽、青灝他們也累了,差不多頭沾枕頭便睡著了。

青舒也覺得乏,但也不急著休息,而是和周伯彥坐在一起低聲說話。“兩天時間會不會太趕了?我們不急,我們可以在此處多等你幾天。你慢慢來。”

周伯彥笑道,“不必擔心這個,我們會騎馬趕路。從此地到京城,兩日時間往返一個來回,完全不是問題,期間還有辦事的充足時間。”他得悄悄回京一趟,因為有個人約他見麵,要相談一些事情。

“好吧!你心裏有數就成。就是別太累了。這裏我很喜歡,多住幾日也無妨。”青舒說著,走過去翻騰自己的東西。很快的,她取了兩個油紙包的東西過來,放到他麵前,“這些是肉幹,你帶著,若是趕不及吃飯,拿出來墊墊肚子。”

周伯彥欣然接受,又說道,“留十個錦衣護衛給你。”

“不用,我自己有護衛,再加上付影、小歡,我這邊人手夠用。”若是她的猜測無誤,耿管事父子幾個也是有身手的,他們走路的樣子明顯與普通人不同。

“阿舒,我是秘密回京,人越多目標越大,不好隱藏身份。你不用勸我,這事就這麽定了,石頭和十名錦衣護衛留下,洪威跟我走。”他說罷,握了握青舒的手,“放心吧!進了京,我手裏的可用之人很多。”

青舒知他主意已定,於是消了繼續勸他的心思,隻是強調道,“一切小心!”

“好。時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了。”他拿上兩個油紙包的肉幹,準備走。

青舒起身相送,送他出了屋門,這才吩咐丫鬟閂上門。

這一晚,大家睡的很香甜。天亮,青舒早早的起了,在屋中活動了一會兒筋骨,走到戶外呼吸寒冷而新鮮的空氣。

顧石頭無精打采地對著青舒打招呼,“見過小姐。”

青舒不知內裏,打量他幾眼,“這是怎麽了?不舒服嗎?”

顧石頭一臉沮喪地說道,“公子不帶小的,把小的拋下了。”

青舒失笑,“你們公子不帶你,是因為你經常在他身邊做事,認識你的人太多了,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顧石頭聽了,咕噥一句,“小的知道。隻是一時之間不能跟著公子出行,有些不習慣。”

付影正好從屋中出來,“小姐,外邊冷,快些進屋吧!”

青舒答應一聲,轉身要回屋,卻聽東邊屋舍那邊傳來小奶娃的哭聲。她往東邊的屋舍那邊看去,隻見耿家小保姆耿巧娘懷裏抱著小奶娃立在窗下喊,“二嫂,二嫂,快回來。四麗餓了,要吃奶。”

廚房那邊走出來一個年輕小媳婦。她一邊解身上的圍裙,一邊笑著說話,“這小妮子,這兩日越發能吃了。”

大概是聽到了親娘的聲音,小奶娃哭的更加賣力。

那小媳婦很快接過小奶娃,進了屋去,孩子的哭聲很快便沒了。

這時,跟進去的耿巧娘又出來了。她懷裏抱著剛會走路的一個,腳邊領著三四歲大的一個,嘴裏在說,“大麗,二麗,你們倆個最好乖乖洗臉。要是再打翻了水盆,弄濕自己的衣裳,姑姑可是會生氣的。大麗,你說,姑姑生氣會怎麽樣?”

三四歲那個用軟軟的聲音說道,“打屁屁,屁屁痛痛。”

耿巧娘又絮叨著這個不許,那個不能的,進了其中一間屋去。不多時出來倒水,她嘴裏還喊著,“大麗,看著妹妹,別讓妹妹掉下炕。”兩個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兒火車頭似地衝過來,她又喊,“大壯、二壯,別淘了,趕緊過來洗臉。今天還敢不洗臉,不給你們吃饃饃。”

青舒看著這一切,心中感慨,耿巧娘這小姑娘太能幹了。

再說周伯彥,天微明便帶著洪威騎馬離開了。那時,青舒他們還沒醒,睡的正香。周伯彥與洪威快馬加鞭地到了豐縣,之後繼續前行,沒到中午便到達了京城。進了城,他沒回舒苑,更沒去長公主府,而是到了如意酒樓。

他們沒走前門,而是從酒樓的後院進來,直接上了三樓。掌櫃的跟在周伯彥身側,稟報說大公子在雅間喝酒。周伯彥聽了,讓掌櫃的安頓洪威,自己找了過去。

吃著佳肴,喝著小酒,安榮舟覺得這日子過的才叫滋潤又愜意。有個開酒樓的兄弟就是好,吃什麽都不用掏自己的腰包,吃飽喝足了一抹嘴便能走人。

周伯彥解開身上的黑色披風,直接坐到了安榮舟麵前,“京中可有異動?”

安榮舟給周伯彥倒了杯酒,往前一推,說道:“表麵看著風平浪靜的,暗地裏大家都是小動作不斷。”“對了,你大伯生病了,告了假,正在府中養身子。大夫說無礙,養些個日子自會好轉。”

周伯彥淡然說了一句,“那就好。”周侍郎不亂摻合了,是好事。

安榮舟幸災樂禍地問道,“你大伯為什麽會生病?你知道原因嗎?”

“不知。”周伯彥還以為周侍郎聽了他的勸在府中裝病,根本沒往別處想。

安榮舟壞笑著對坐在對麵的周伯彥勾了勾手指。見周伯彥一點都不配合,他覺得無趣,解開謎底,“老子讓兒子算計了。哈哈……”

周伯彥終於聽出了不對,“怎麽回事?”

安榮舟可是包打聽,如果他對哪個人的隱私感興趣了,那可是要一挖到底的。偶爾惡趣味的毛病犯了,他連人家貼身穿什麽顏色的衣物都要挖出來才肯罷休。“昨兒個,侍郎大人先是吃了老夫人一頓拐杖的排頭,之後剛出府不過百米,突然腹痛不止。他顧不得其他,叫停轎子猛往府中跑,目標是茅房。上吐下瀉啊,哈哈……聽說啊,他跑了半夜的茅房,走路都帶飄的,哈哈……”

周伯彥就那麽盯著安榮舟,眼中傳達著一個訊息:這有什麽好笑的。

安榮舟笑夠了,一抹眼角溢出的水珠,壓低聲音說道,“別人隻當他吃壞了肚子。其實不然,隻有我知道,你大堂哥為阻止他出府去,悄悄給他下了點東西。”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周伯華給親爹下了什麽,不用說大家都明白。他感慨,“看著挺木頭的一個人,沒想到跟自家老子來了這麽一手。”

周伯彥詫異極了。周伯華那人話不多,一向循規蹈矩的,說話、做事有些古板。這樣的人,怎麽會給親爹下藥?另一方麵,他心中又有了一番計較。右相到底承諾了什麽好處,他的好大伯竟不顧他的警告還要出府走動?

這個時候,安榮舟的神色突然變得有幾分凝重,“跟大哥說實話,關於爹娘的事,你是不是查出什麽了?”他倒不是惦記長公主的仇,他在意的從來都是義父周橋的仇。

周伯彥收回思緒,不急不徐地答,“沒有。還是毫無頭緒。”頓了頓,又說道,“逝者已矣,有什麽可查的。我已經放棄了。”

安榮舟皺眉。

“大哥,放下吧!你也不想想,太後、聖上都不追查當年之事,你我卻揪著不放,很容易招惹是非。”他不願意安榮舟繼續追查,不為別的,一方麵是為安榮舟的安全考慮,另一方麵是不想安榮舟傷心。有時候,不明真相的人反而活的快樂。像他,知道了部分真相,除了憤怒和痛苦,又能得到什麽?他的爹娘是死在太後的陰謀之中的。太後又是娘的親娘,是他的外祖母,他又能如何?難道他要殺死自己的外祖母不成?

這不僅違背了倫理綱常,中間還夾著他的皇帝舅舅。他不為別人考慮,隻為皇帝舅舅考慮,也不能生出殺太後的心思來。

都說帝王無情,此話不假。但在帝王的無情之中,他的皇帝舅舅很努力地在他麵前保存了那樣一份溫情,最大限度地任他恣意地活,恣意地行走天下。舅舅的這種寵溺,不是要慣壞他,而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補償他、護他。他珍惜這個情分,自然不做讓舅舅難做人的事。

作為回報,也是一種複仇,他要與舅舅一條心。他要幫著舅舅將太後的羽翼斬掉,讓太後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來。在他看來,對太後而言,沒有權勢在手是再痛苦不過的一件事了。他殺不得太後,那便剝奪一切能給太後帶來快樂的東西,也算是變相地為爹娘報仇了。這些事,不需要讓安榮舟知道,全由他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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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又犯錯了,知錯的青青,接下來就要乖一點了,爭取把昨天的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