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沐瑤下了值以後,便趁著暫時沒什麽事,跑到西門去了。
西門距離皇後的行宮有些遠,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路上沐瑤倒是沒有遇到多餘的人。
沐瑤心裏想著要把這個地方當成自己以後的後路,便也在四周轉了許久,她不僅將四周的路全路都給記了下來,更是在那附近觀察確認了衛兵的巡邏次數,直到確認這裏的情況跟她所打聽到的一樣,這才放心的回去。
彼時,墨雲溪跟宮中的一位老友也正在朝西門這頭走。
二人下朝以後原本是因為有事要商談,而放眼整個宮中,也就隻有這附近才稍微安全一些,誰成想居然會在此處碰到沐瑤。
兩人在這種地方碰上,自然是十分的尷尬,那位跟墨雲溪談事的人本是宮中的禦林軍統領,來西門這頭談事情也是他提議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比旁人清楚這裏較之於宮中的其它地方,更顯安靜。
這個西門連宮呂的侍衛都不怎麽巡邏,沐瑤一個宮女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那統領臉色十分的冷漠,且他因為不知道沐瑤跟墨雲溪的關係,看到沐瑤在這兒並且看到自己跟墨雲溪二人的時候,便已經動了殺心了,“站住,你一個宮女,鬼鬼祟祟的跑到此處做什麽。”
墨雲溪也在看著沐瑤,比起來,他更想知道沐瑤一個人跑來西門的原因,這裏與京城一牆之隔,但是因為情況特殊,宮中人是絕不會來這裏的。
迎著這二人的打量,沐瑤咬著嘴唇起初並不肯說話。那統領哪裏有耐心與她虛耗,立即就想要將她擊殺。幸而墨雲溪反應夠快,“這宮女我認識,交給我處理。”
統領與墨雲溪算是老相識了,見他竟因為一個宮女而阻攔自己,自然十分的意外,“王爺認識她?王爺不可開玩笑,這裏是宮中禁地,若是教人知道你我二人在此碰麵,必生事端。”
墨雲溪點點頭,一邊握住他手腕,一邊模樣認真的答道,“我自然清楚,統領放心吧,你先走,把她交給我便是。”
他從不是多事多話之人,今日肯為一個宮女破例,必是有原因的。
那個統領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點頭同意了,“如此,那便交給王爺,在下先走一步。”
待那人走後,沐瑤也準備要走,卻不防墨雲溪忽然冷冷的道,“怎麽,這就要走了?”
沐瑤仍不說話,墨雲溪皺了一下眉頭,“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麽?西門距離皇後行宮可不近,莫說你是散步來此。”
“王爺,難道你就是正經來這裏散步的?”
沐瑤皺眉,欲要伸手推開墨雲溪,卻見他麵皮緊緊繃著,冷冷道,“你在此處鬼鬼祟祟,莫非是有什麽不良居心?沐瑤,你該知道你如今是宮女。既然是宮女,那見到本王,竟也如此不知禮數?”
這話,沐瑤曾經從未見墨雲溪與旁人說起。
世人隻知道他冷,便發自內心的懼怕他,可他們其實都不知道,墨雲溪骨子裏,是個溫柔至極的人。
這樣的人,怎麽會無端的跟沐瑤這般說話。
一時之間,沐瑤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沐瑤發現墨雲溪的麵皮越來越僵硬,那雙眼睛裏更是身出十分令人生寒的光,她才意識到,這個男人此時已經不再是她的丈夫,而仇人了。
如今,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而她不過是一介宮女。並且在這深宮之中,她還曾經無數次的為難過他,在這樣的情況下,沐瑤覺得自己若是還想著要怎樣怎樣的話,那便是天真了。
“怎麽?不肯?”
她正自深思之間,墨雲溪卻忽然冷冷的看她兩眼,並且表情之中帶上了幾分嗜血:“鬼鬼祟祟,目無王法,其心可誅。看來沐瑤是想我將這件事情報與聖上知曉了。”
沐瑤皺眉,她不明白墨雲溪今日為何要這般為難自己,可聽他這一嘴為難羞辱的話,隻怕是不肯輕易放過她了。
她皺了一下眉頭,因為其心可誅那四個字,整個人的身體都是冰冷的。
曾經他們也是夫妻,二人也曾經許下過那般情濃的甜蜜誓言,盡管如今一切皆盡成空,可沐瑤從未想過這個男人竟會如此羞辱於她。
倘若她真在他麵前跪了,那算什麽?
沐瑤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一雙靈動的眸子幾乎要充血一般。她仰著自己的頭十分固執的望著墨雲溪,“王爺看來果真是想要我行此大禮了?如此,那我如了你的願便是。”
她說話之間,便一點一點的在墨雲溪麵前彎下了自己的膝蓋。
這通道四周都是綠色的植物,墨雲溪眼睜睜的看著沐瑤在自己麵行禮,可不知為何,他心裏卻因為她的這個動作而生出了一種悲痛莫名的情緒來。
在那一瞬間,墨雲溪忽然用力的拉住了她的手,“沐瑤,你別這樣。”
墨雲溪眼睜的看著沐瑤在自己麵前像其它人一樣行禮,他隻覺得額頭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暴起來。
在沐瑤眼看著便要真的跪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她如此為難,伸脾將她給拉服起來有,“你這是什麽,沐瑤,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麽要你跪麽?”
她比之前所見更瘦了一些,墨雲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宮裏頭的火食太差,或是她在皇後宮中當差太過辛苦,所以才會瘦了。
可他在這頭柔腸百結,沐瑤卻在那頭十分厭惡的想要抽回自己被握著的手腕,“王爺這是做什麽?這裏是禁宮內苑,若是教旁人看到了,如何想你我二人?”
聽到她又說這樣生份的話,墨雲溪隻覺得心如刀絞一般。
他伸手越發用力的握緊她的手腕子,“沐瑤,為什麽你定要說這樣的話來傷我的心?你可知道,你所說的這些每個字紮在我心上都是一把刀。”
沐瑤皺眉,墨雲溪一向是個聰明人,怎麽這會兒竟犯起傻來了。
現在他們可是身在這禁宮之中,若是教其他人看到她一個皇後想要送上龍床的宮女偏跟他一個王爺拉拉扯扯,旁人做何感想?
沐瑤的臉色難看,墨雲溪的臉色卻十分悲傷,他痛苦至極,“沐瑤,你可知道,自你消失之後,這許多最裏我沒有哪一天不在想你的。我一直派人在找你,可是那個山涯下幾乎都被我的手下派去翻找過了,他們翻遍了每一寸土地,都沒有找到半分蛛絲馬跡。”
他說,“沐瑤,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回來吧。”
沐瑤多想說:好。
可她腦子裏一旦生出這樣的念頭來,便忍不住提醒自己,那一日在菜市口看到的那些人,全都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家人,可他們全都死在這個男人手裏。
她一遍一遍的回憶著那血腥殘酷的一幕,一遍一遍的逼著自己記著是誰把她害成了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忽略掉他們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
打定主意以後,沐瑤的心情終於穩定了幾分。
她冷漠的看了一眼身邊這個距離自己非常近的男人,無視他眼中那勾魂一般的絕望,淡漠道,“王爺,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那一瞬間,墨雲溪覺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的內心湧動。
他不敢相信沐瑤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夫妻那麽久,他怎麽可能會認不出自己的愛人呢,她就是他的沐瑤啊。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透沐瑤為何如此冷漠,明明自己都已經把一切說明了,她心裏若是真有什麽想問的,何不攤開來問他。
“沐瑤,你為何……”
遠處,無意間路過的皇帝冷徹揚竟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原本就對沐瑤極有興趣,可是之前自己興衝衝的跑過去說要封她為才人她不肯,如今竟跟一個王爺攪和在一起。
冷徹揚冷著眉眼有些生氣,畢竟在他眼中,沐瑤看不上自己已經是一件糟心的事情了,如今她竟還和墨雲溪拉拉扯扯,簡直就是眼裏全無他這個皇帝。
冷徹揚想到這些,便也再顧不得其它的,直接便朝那二人走過去,“王爺,怎麽,看上蕭雯了?這小宮女不過是皇後身邊的一個服侍下人,連一等宮女都算不上。王爺若是寂寞了,改日我我著人挑幾個美人給你送過去。”
冷徹揚的出現,原本是將沐瑤從一種超級尷尬的境地之中解救出來,可是偏偏又因為他的這一席話,令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而這一幕,自然是沒有逃過冷徹揚的眼睛的,他臉上的笑容不減分毫,可那雙眼睛卻冷極了,“怎麽,王爺竟為了一個小宮女連朕的麵子都不肯給了?”
墨雲溪一直知道冷徹揚對他不放心,如今這些話在外人看來沒什麽,可他知道這夾槍帶棒的一席話,句句都是意有所指。
原本隻要交待了沐瑤的身份便能夠解釋的,可是眼下墨雲溪並不想讓人知道沐瑤是他的王妃,否則她在深宮裏將會變的無比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