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身抱住她,輕嗅著她身上的香氣,緩慢地廝磨著,直到她身上的肌膚漸次發燙。她半闔著眼,看著他明月一般皎潔的頭顱低垂在自己胸前,忽然想起春日裏也是這張**,半途而廢的那一次。那時鑽心入髓的痛楚,到如今退成了清淡卻無法拭去的傷感。她換了一口氣,覺察到自己的心不可遏製地狂跳起來。

“太微。”他似對著無限的虛空,喃喃地喚她的閨名,又像在歎息,“太微。”

她顫抖著半坐起來,為他除掉身上僅存的小衣。冬夜的寒香打在**的肌膚上,激得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管不顧地俯下身,緊緊地貼在一起。

還是很痛。他似乎也在忍著痛苦。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沾滿了他的汗水,他也一樣。就這樣粘膩在一起,掙不開,抹不去,抵死纏綿,寸寸成灰。

好在他終歸是久病體虛,這一番並不能十分盡興。等她終於自雲裏跌下,他也停了下來,仍是抱著她。

過了良久,琴太微覺得他像是終於睡著了,爬起來打算收拾一下,不意他忽然翻身起來拖住她,隻聽“嘶”的一聲。她攀著他背脊的指尖就觸到了一股暖流。

她嚇得頓時清醒了,連聲叫他別動:“傷口又裂開了。”

肩上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仇人的利刃狠狠劈開,一模一樣的刺痛和冰冷再次襲來。他痛得神思迷亂,隻是固執地抱緊了她,嘴裏兀自念著:“不許走,不許走……”

她是再不好意思叫人進來,隻得在**摸了一圈,找到一條幹淨帕子,將血跡胡亂擦拭了,又將軟枕緊緊壓住他的背,希望借此止住流血。他倒也乖乖趴著任她料理。也不知壓了多久,終於不再滲血了,他也痛過了,自顧自睡去。她已是酸軟得雙手雙腿都不像自己了,一頭倒在他身畔,連夢也不曾做得一個。

楊楝漸漸病愈,卻並不教琴太微從暖閣中挪出,連窗下的臥榻也撤掉了。兩人仍是終日耗在一處,白

天焚香打圍,彈琴寫字,夜來枕上私語,被底纏綿,親密如尋常人家夫妻一般。自他十四歲納妃後,妻妾五六人,倒從未有人受如此恩遇。程寧頗感意外,亦覺此舉逾矩。隻是琴太微身份特別,也不能同普通侍妾一般看待,何況這時節太後閉宮修養,誰來管楊楝的房帷事?思來想去,勸諫的話也就統統吞進了肚子裏。

待到畫齊六朵梅花,看看歲暮又至,吃過臘八粥,轉瞬便是年下。楊楝閉門思過,倒免了一切虛應故事,隻交代命程寧帶著人灑掃庭除,收拾屋宇,蒸些應節的點心,又教琴太微安排人手,給闔府大大小小的內官和宮人都置辦了從頭到腳一身新,趕在年前分發下去,好叫大家多少歡喜歡喜。

除夕那日眾人都換了簇新衣裳,挨個兒上來給王爺磕頭謝恩賀歲。楊楝負手立在廊下,看程寧給大家發銀錁子,足足站了小半個時辰才算完事,笑著揮手讓眾人下去領宴。

琴太微見他這麽有興致,也湊趣說要賞。楊楝問她喜歡什麽,她卻道:“我喜歡什麽殿下還不知道嗎?總不過是些果子蜜餞罷了。”

“猜對了,”楊楝道,“果然就隻有這個賞給你。”

卻當真叫人拿過一個竹編的三層小提籃來,裏麵是一層各式花樣的西洋餅,一層棗泥糕、栗子酥、笑靨兒、八寶梅花糕、糖蓮子之類,還有滿滿一匣子梅蘇丸。

“這個好!”她不覺莞爾,“王家鋪子的梅子,別家沒有他們做得好呢!”

她拈了一隻梅子先喂到他唇邊,笑道:“去年除夕在鄭叔叔那裏吃過一回,想不到今年還有呢。”

楊楝忍酸支吾道:“去年鄭先生那裏的梅子,就是我這兒送過去的,你該先謝我。”

她不覺一愣,依稀記起什麽事情來,不及細想,卻見徐未遲笑眯眯地端了一個剔紅大圓盒子進來:“娘子的節禮送到了。”

掀開盒子一看,裏麵是整整齊齊一套累絲頭麵,金絲編結

極盡細巧輕盈,不是尋常工匠的手藝,最難得是鑲嵌既非寶石亦非明珠,竟是以紅珊瑚枝條雕成各色花片綴於金絲之間,深深淺淺,寶光流離,乍如海棠花開滿枝頭。

“你愛穿綠,原本給你打了一套紅寶頭麵,送來一瞧,顏色還是老氣了些。正巧他們又替我尋了個珊瑚樹來,我瞧著竟比原來的還好,就拿來鑲這個了。可還喜歡?”

她早是喜歡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聽見又砸了個珊瑚樹,不覺念了聲可惜。

“你戴給我看,就是一株活珊瑚天天在眼前了,還要什麽珊瑚樹。”他揀起一對櫻桃紅的圓珠子耳墜給她掛上,頗感有趣,又叫人來給她重新梳了頭,親自將一排分心、挑心、頂簪、掩鬢依次插戴上,鏡中春色容光兩相映,看得人眼睛都挪不開。

“往後可叫你珊瑚了。”

“才不要呢,”她輕嗔道,“珊瑚易碎,雖好看卻不長久。”

他想了想覺得也是,然而既起了這個心,豈有輕易放過的,便又追問:“你的乳名是什麽?”

“說了要被你笑話的,不告訴你。”她嘟囔道。

他少不得使出手段,逼迫了半天,總算問出答案,果然忍不住嘲笑了一回,卻還要問:“表字呢?”

她皺眉道:“我進宮時還未及笄,哪裏來的表字。”

他頗為滿意:“原該等著我來給你取字,就叫皎皎。”

“這是瘋了嗎?”她一聽便急了,“你自己愛吃那蒸餃,也不該管我都叫餃子!”

他聽得笑了半天,才道:“到底是誰惦記吃餃子,卻不知還有明月皎皎?”

“是何典故?”

“為你名列星官,又曾指點河漢。”他道,“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她想了想,亦覺滿意,嘴上卻還是抵抗了一陣,又道:“既是這麽說,我也要稱你的字——鳳實。”

他卻沒有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