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這句話我回答不上,便索性不答,抱著酒壇子豪飲一口,又將酒壇子遞給原崢,原崢挽起袖子,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接過壇子也是豪飲,等他再放下酒壇原崢臉已經微紅,這樣子的原崢,多了幾分瀟灑風流。我一時看得悵然,原崢他本就該是浪跡江湖的風流佳子,我又何德何能,讓他為了我,做這許多他並不喜歡的事。

閑雲野鶴慣了的原崢,要受這許多階級倫理的製掣,他又將失去多少快樂呢?說到底,還是我太自私。從前總是說別人如何如何,自己麵對這樣的選擇時,還是一樣的沒有跳出來,我欠原崢的,又如何還得清?

帶著悵然,我說:“原崢,等到回去,你走吧,天涯海角哪裏都好,別在我身邊了。”在我身邊,你很痛苦,很委屈,可是我什麽也不能做,所以隻好請你走,這樣我也就不覺得欠你什麽,我心裏才會好受一點。

原崢沉默了許久,他認真的看著我,笑得很牽強,他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麽好,等到回去,我就走,再不打擾你。”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兩人都不說話。並非我不盡人情,而是我知道,這樣拖下去,對我們都不好,感情最禁不起的就是猜忌和不信任,我既不想原崢繼續錯誤的付出,也不想楚徹誤會我和原崢,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做紫霞,最終失去了至尊寶。幸福得靠自己去爭取,如果我已經盡力,卻仍舊挽留不住,那麽我會瀟瀟灑灑的走,感情這個東西本身就是這樣,有人永遠付出得不到回報,卻還是甘之如飴。

十壇酒很快就搬來,我和原崢彼此都不再說話,拋開一切的煩惱,隻是喝酒,喝到第七壇時,原崢喝醉了,他倒在我身旁睡著了,鼾聲如雷。我長歎,也許,過一段沒有我的人生,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對我,也是最好的。

我枯坐了許久,遲遲沒睡意,一個人喝酒也十分無趣,我起來走出營帳,天上繁星閃爍,趁著夜色,我打算四處走走。

一路上處處皆是玄兵,站姿如鬆,手握長槍,相當的嚴肅,等我走了許久,也不知道走到那裏,有玄兵將我攔了下來,說前麵我不能涉足了,我隻好悻悻掉頭,又聽見前麵有吵鬧聲,我循著望去,似乎前麵發生了什麽事,我小心翼翼躲過巡邏的侍衛走過去,藏在暗處,我瞧見的不是別人,卻正是步華。

此刻步華神情冷峻,他手裏握著把長劍,長劍架在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脖子上,劍刃上已經見血,那中年人冷眼望著步華,大聲道:“步將軍不要老臣見陛下,究竟是何居心?”

步華仍舊鎮定,說:“陛下龍體抱恙,已經休息,顧大人此時見駕,擾了陛下,陛下怪罪下來,步華實在難以交代。”

那中年人冷哼:“以步將軍在陛下心中地位,難道還怕陛下責罰不成?滿朝誰不知道陛下寵愛將軍,恨不能將將軍立為帝後,如今將軍在朝廷隻手遮天,連顧文想見陛下一麵,步將軍都不肯,顧文敢問將軍一句,將軍究竟是何居心?”

步華臉色一沉,冷冷看著那中年人,眼中殺氣畢現,他冷冷道:“步華的私事,還輪不到顧大人過問,陛下已經休息,顧大人請回吧。”說著,步華朝左右侍衛遞個眼神,侍衛架著那叫顧文的大臣很快沒入了夜色,那顧文卻真是不怕死的,還在胡亂大叫:陛下,我朝危矣啊,步華以色魅君,請陛下明察••••••

步華冷冷望著顧文聲音傳來的方向,表情陰狠,他將劍扔在地上,轉身進了營帳,營帳我是認得的,正是白天我和原崢覲見大玄皇帝玄楨的營帳。

我一時納悶,白天兩人好似有深仇大恨似的,怎麽眼下那顧文卻說玄楨寵愛步華,甚至想立其為帝後?說到立男人做皇後,中國曆史上倒是有這麽一說,南北朝時期的陳朝皇帝陳茜,就想過立大臣韓子高做男皇後,但最終未能成真,個中原因,自然不為後人所道,不過陳茜駕崩前,屏退所有人,唯留韓子高在身邊,讓其陪他走過人生最後一程。

讀這段曆史時,我真的很羨慕韓子高和陳茜,兩人能在權欲中心,真心廝守到老,何其珍貴,即使兩人都身為男兒,又有何妨?愛就愛了,不惜一切,哪怕江山天下為籌碼,又有何不可?

而此刻,若步華和玄楨的關係,若真也是如此,那麽就不難解釋為何步華甘心做一個將軍,而不取玄楨而代之,又或者,兩人根本就是演戲,一切都是演給外人看。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倘若事情真是這樣,那這玄楨,倒當真不可小覷,能忍得天下對其不屑,得有多深的心機城府,我後背一涼,屏住呼吸,再往玄楨的營帳走了幾步,玄楨的營帳裏燈火通明,我怕人影映出來,暴露自己,不敢靠得過近,隻能依稀看見營帳裏兩個影子,似乎是相擁在一起,步華依稀在和玄楨說著什麽,玄楨又回了些話,兩人說了許久,方歇下,我雖然看不太真切,但兩人斷無白天所見的怨怒,我後背一寒,果然是低估了玄楨。

如此一切都是作假,那麽我就真的應該認真考慮,如何和大玄談判才有成功的幾率。且以此看來,玄楨的誌向,怕是想要一統天下,做那天下至尊。如今挑撥離間看來是不能用了,隻怕到時候自己被賣了還在幫著數錢。喝酒吹風,外加心事,我頭痛欲裂,隻好回自己的營帳。

一路想了許多,但始終想不出一條萬全之策,此行也開始變得凶險,之前我雖料得不容易,卻沒想到,算錯了玄楨並非如傳說那樣昏庸,如此一來,事情變得更加棘手,古人原來遠比我想的聰明,是我太過高估自己,雖仗著讀過幾本曆史,幾本兵法,但真到了戰場,我又何嚐不是另一個趙括,隻懂得紙上談兵呢,但眼下我已經支身戰亂,就定然要為楚徹解決好這事,否則,我誓不回去。

回到營帳,原崢還沒醒,我隻好去安排給原崢的營帳休息,倒頭睡下,一直到次日太陽照進營帳來。原崢大概是起來找不見我,問了侍衛才知道我在他的營帳睡的。

原崢來叫我,我正睡得朦朧,頭還是很痛,原崢摸了摸我額頭,皺眉說:“晚晚,你在發燒,你好好休息,今天我們不見大玄皇帝了,好不好?”

我努力支起身,摸了摸自己額頭,不太燙,應該不礙事,便搖頭說:“這點小病,哪裏用得著休息,事關重大,拖延不得,你讓人來打點水來我洗漱吧。”

原崢欲言又止,最終出去吩咐人給我送了水來,他自己又去給我弄了點清粥,我吃了幾口,實在是沒胃口,也就放哪裏了。

見碗裏剩那麽多粥,原崢不大高興的說:“晚晚,你不吃東西,那有力氣去做事啊。”

“我這不吃了嗎?”

“可是你就吃了幾口,你這麽大個人,吃那麽點怎麽行。”

“我吃飽了。”

原崢端起我擱下的粥,坐在我麵前,拉著一張臉,拿湯匙舀了粥遞到我麵前,說:“張嘴。”

我狂汗,惡狠狠的瞪他一眼,這人真是無藥可救了,我自己又不是不會吃,再說,少吃一頓又不會死人,但見原崢這個誓不罷休的架勢,我隻好認命的接過粥自己喝,我在心底鄙視自己真是沒原則。

嘴巴裏沒什麽味道,這粥吃起來就味同嚼蠟,見我吃得如此痛苦,原崢臉色倒好看了一點,我一臉黑線,敢情他就樂意見著我痛苦,這貨就沒安好心。

痛苦的吃過早飯,就有太監來接我們去麵見玄楨,一路過來,玄兵個個肅穆,足見步華治軍之嚴,我倒是很欣賞步華這人,敢愛敢恨,可惜他是大玄的將軍,而我是大楚莊王的王妃,否則我與他說不定還能成為好朋友。

到了玄楨營帳,那太監站在營帳外,恭敬的稟報:“啟稟陛下,大楚使者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