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再狂歡。沉入水中的仇恨還在蔓延。玄青看著麵如止水的生死薄開口問道:“師爺,您怎麽來了?”

生死薄看了一眼玄青,徐徐說道:“這幾日我心中隱隱不安,就破例卜了一卦,見有丙吞艮土之象,便知道你們出了事情,我尋到那玉龍坡之時卻空無一人,又循著你的氣息找到此處,沒想到李易恒果然把那玄武引到這天池中。”

我心下奇怪,那玉龍坡怎麽會空無一人,難道屍體都被人挪走,我趕忙問道:“你在那玉龍坡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了嗎?她中了槍傷,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生死薄眉頭微皺,望著遠處的雪峰,沉沉答道:“老朽沒有發現什麽屍體,隻是一地的血跡,至於你說的那個小姑娘,老朽也未曾見得。”

我聽完不知心中是喜是憂,如果再我們走了之後,有人到了那玉龍坡,必定會救下曼霜,但那人又會是誰呢?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幾朵雪花,我扶起玄青,和生死薄一同下山。一路上生死薄很少說話,偶爾玄青和他說話,他也隻是搖頭不答。

我心中疑問叢生,李易恒說生死薄屠他族人,可生死薄卻口口聲聲說他頓悟不深,如果真是那般,就是換了我,也不會那麽快頓悟。

在生死薄的帶領下,很快便找到了一個鎮子,準備在那住下。鎮子不大,街兩旁林立著一間間賣山貨參茸的店鋪,生死薄就近找了一家招待所,那排我倆住下,就轉身出去了,說是要給玄青弄些草藥。

我坐屋子裏心中焦慮,看生死薄那意思,李易恒還沒死,上回削掉了他四根手指,這回又剁了他整隻左手,雖然沒入那玄武口中,但也許真像他自己說的那般,想死,閻王爺都不願收他。

玄青躺在**,低聲對我說道:“剩子,這些天苦了你了!為了救我差點把命丟了。”

我聽完瞪了他一眼,對他說道:“別說那些個沒用的,你不也是為了救我才染上這毒的嗎。咱以後沒過了。”

玄青莞爾一笑,幽幽歎道:“想不到萬隆壽莊如此多的豪傑,卻為了一顆死物爭的頭破血流。”

“聽說湊齊了兩株參王便可以做神仙,得永生,不搶才怪!”我看著窗外漫天飄飛的雪花,對玄青說道。

玄青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長生?古今逐其道者何止一人,小到販夫走卒,歲貢壽星。大到文武權臣,甚至九五至尊,哪個不想萬世不朽,但生死自有天命定奪,逆天而為,隻會死的更早。”

白雪將大地深藏,卻不能冰凍貪欲的瘋長。萬家燈火通亮,人心無處依傍,看破生死之人,或不會在乎壽命幾許,幾寸長。

我和玄青正聊著,卻見生死薄推門而入,手中拿著的一株人參,我定睛一瞧,正是那株七品葉參王,我正驚奇間,卻見他張開大嘴,一口咬在了參王的根須上,我被他這一舉動驚住了,難不成這老小子也想成仙?

隻見他不停的在嘴中咀嚼著,並沒有下咽,‘噗’吐在了手心,又讓玄青側過身,把那參王的殘渣塗在了玄青的傷口上麵。

我這才緩過神,原來這老頭兒是想給玄青治傷,這參王雖然不能解玄青的毒,但人參卻能扶正驅邪,對傷口的恢複有好處。

生死薄為玄青上完了藥,又語重心長的說道:“看來你真是命不該絕,逃過了那生死之劫。但每天必須要勤走動,對傷處恢複有益。”

玄青撓了撓頭,笑著問生死薄:“師爺,您看我這傷站都站不起來,怎麽走動?我看還是在**躺著養的快。”

生死薄聽完瞪了一眼玄青,對玄青說道:“正所謂腳踏實地,傷者臥床是大忌,若是不能走動,就將雙腳貼著地麵,接到地氣就好。”

玄青聽完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生死薄背手而立,平靜的對我說道:“小友,這‘忠魂’本是你四叔之物,今日交還與你,若是有朝一日還能見到李敬坎,你再交還與他。”說完將忠魂抵到我手上。

我聽完腦袋‘嗡’的一聲,這生死薄早就知道四叔的死訊,怎麽還會這麽說,莫不是四叔沒有死?想到這我心頭一喜,趕忙問道:“四叔沒有……”

沒等問完身子卻像被電擊了一下,舌頭開始打卷,眼前的事物也開始模糊了起來,但卻眼看著地麵和腦袋距離越來越近。‘膨’的一聲,我摔倒在地上。

意識雖然清醒,但五官受限,聽力也是越來越模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感覺天旋地轉,身體逐漸被黑暗籠罩。但卻感覺到身子越來越熱,像是被火焰灼燒著。想大喊卻喊不出聲音,也許喊出來了自己也聽不見。

這種滋味當真是生不如死,像是每塊皮膚都在燃燒,火焰逐漸向內髒蔓延,就當我意識也快模糊時,卻感覺突然刮來了一陣涼風,把那團鬼火吹滅。渾身一陣清涼。我咬著牙,晃了晃腦袋,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正看見生死薄拿著一隻臉盆,我渾身也是濕漉漉的。

玄青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問道:“剩子,怎麽了,以前你怎麽聽沒說你有羊癲瘋?”

我也是納悶,怎麽說倒就倒了,難不成還真得了羊癲瘋?

生死薄放下了手中的臉盆,皺起了眉頭:“你是否將衣物丟在別處?有人在施邪術,‘燒喪衣’!”

我聽完一愣,我出門就穿了那麽一件衣服,還被‘屍王’撕破了,在玉龍坡倒是又找了一件,卻包了參王……

“我有一件外衣,落在了玉龍坡,可是那衣服和什麽‘燒喪衣’又有什麽關係?”我疑惑的問生死薄。

生死薄眼神微變,隨即說道:“哦,既然是這樣,我倒要看看是何人使得這毒術。”

玄青在**探出半個身子,問生死薄:“既然剩子是在玉龍坡落下的外衣,那肯定和萬隆壽莊脫不了幹係,但怎麽能找到那施術之人?”

生死薄轉頭望向窗外,徐徐答道:“這‘燒喪衣’就是取要加害人穿過的衣物,加上一道催命符,趕在貪狼星得令之時,燒了便是,可使中此毒術之人魂魄盡數灼燒殆盡,今日正是貪狼映月,施此術之人就在鎮子中!”

我聽完心中一驚,難怪會感覺邪火焚身,擦了擦腦門上的水珠,一陣後怕。

生死薄讓我換上玄青的衣物,和他一同去瞧瞧,我沒敢耽擱,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換上了玄青的衣服,跟著生死薄出了招待所。

抬頭看了看天,除了姍姍飄下的雪花,真沒見什麽貪狼映月。但《窺天經》上所載,貪狼星當照,皆是刀光劍影,凶在唇舌,又為火險之像,看來這個鎮子今晚不會太平了。

生死薄踏雪走在前麵,我不緊不慢的跟著,看大街兩邊店鋪皆閉戶關窗,毫無聲息,生死薄不斷觀察著四周,突然在一處庭院前停住了腳步,他突然停下腳步,我也想跟著停下,腳下打滑,差點沒摔在地上。

再瞧這處庭院,朱漆大門,門口掛著一對古怪的燈籠,那個時候雖然有些地方還沒有通電,但好歹也是個鎮子,這處人家又高庭大院,沒道理用紅燭點燈籠。

生死薄表情凝重,上前輕叩了兩下院門,我心下奇怪,這怎麽像串門子似的,捉賊還敲門?但心中卻是佩服,高手就是高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果然聽到院內有‘嘎吱,嘎吱’的腳步聲響起,我躲在生死薄身後,害怕出來什麽彪惡大漢,拔刀傷人。

但卻出乎我的意料,一個嫵媚的婦人探頭走了出來,我看完一驚,看這打扮,恐怕不是什麽良家婦女。這鎮子叫山石鎮,因為外地客商比較多,所以有家炮房卻也沒有什麽。

可生死薄找追凶怎麽追到這妓院來了?那婦女看見這一老一少先是一愣,又笑著對我說道:“哎呦,這小兄弟也想找點樂子?能行嗎?”

我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不行是不是不要錢啊,那我試試!”

那婦女隨即變了一副表情:“去去,上一邊去,一個吃奶的孩子,和一個幹巴老頭來這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