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警鈴大響。

"爹爹,都是我的錯,不關江平的事。"

我跪在爹爹麵前,懇求他能饒江平一命。

"到現在你還護著他?"

爹爹見我給江平求情,心中氣急了。

他開始對我又打又罵,雨點般的腳印落在身上,我一次次被踢倒,又一次次從地上爬起來,端正跪著。

爹爹罵了什麽,我一句都沒聽清,隻依稀聽著他懊悔地說自己怎麽生了我這麽個混賬玩意。

許是爹爹打累了,我終於得以喘息。

抬頭一看,向來偉岸的父親此刻老淚縱橫,他的背好像沒有以前那麽直了。

也是從這一刻起,爹爹的背再也沒能直起來過。

看著爹爹哭,我也跟著哭。

從低聲抽泣,到號啕大哭。

"你真的愛他嗎?"

"愛!"

我打著哭嗝,毫不猶豫地回答。

爹爹哽咽著,歎了一口氣。

"小孩子家,懂什麽情情愛愛。"

小孩子怎麽不懂愛?

初見時,我對他不受控製的砰砰心動,日久後,輕易纏綿娟娟流水,怎能不是情愛?

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時,我有些震驚。

原來我也可以,用文詞藻藻來表達自己淺薄的心意。

"這一切都歸功於江平啊。"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爹得聽著又賞了我一巴掌。

"可不是歸功於他?將我的寶貝女兒禍害成這副模樣。"

說完,爹爹拂袖而去,亦如那日的阿姐。

我知道,江平的命保住了,也終於隻是我一個人的了。

爹爹那一巴掌,打在身上是甜的。

可後來我才知道,爹爹是對的,小孩子家確實不懂情情愛愛。

那也是我這十六年來,受的最重的一巴掌。

爹爹走後,我健步衝去官府,把江平提了出來。

官府的牢房環境是在不怎麽好,到處都是老鼠,一路走來,我被嚇得心驚膽戰。

所幸獄卒很照顧我,看我是個小丫頭,一直把我護在身後。

這裏關著形形色色的人,有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有骨瘦如柴的市井小民,有白發蒼蒼的七旬老人,也有蹣跚學步的稚氣孩童。

我有些生氣,拉住獄卒的胳膊質問道:"你們為什麽關小孩?"

"因為他們犯了錯。"

他說完,見我一臉茫然,又補了一句;"犯了錯就要被關起來。"

犯了錯就要被關起來嗎?

我今日才知道。

"每個人都一樣嗎?那你犯了錯也會被關起來嗎?"

"會的。"

"那你來崔府當差吧,來我的小院。"

來我的小院,犯了錯就不會被關起來。

獄卒笑我,說崔大人能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上如魚得水,卻生了個傻姑娘。

我回懟他,好一個伶牙俐齒的獄卒。

他笑得更甚了。

我沒有理會他,我還要接我的江平回家。

江平被關在最深處的一間小屋裏。

我見著他時,他的渾身都是血,衣服也被皮鞭抽得零零散散。

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緊緊抓著牢獄的門。

"江平。"

可江平已經昏迷了,倒在地上,不回我的話。

我又心疼又生氣,回頭一腳踢在獄卒的腿杆子上,朝他怒吼道:"你為什麽打我的江平!"

獄卒繞過我開了鐵門,看著我說:"幺小姐可以把他帶回你的小院了。"

我壓著怒氣,跨進牢房。

牆角還有一隻碩大的老鼠,正瞪著幽綠的眼珠子望著我。

我撿起一塊小石子向它砸去,"看什麽看!"

它被我嚇跑了,我心裏快活了些許,一回頭,又看到江平手上因被撕下一塊皮肉,露出骨頭。

剛憋住的眼淚又滾滾而來。

我輕輕把江平摟在懷裏,下巴抵在他的頭上,顫抖著聲音說:"江平,我帶你回家。"

聽著回家,江平身子一抽,從牙縫中吐出兩個細不可聞的字來;"回家。"

江平再一次回到了我的小院,隻是這次不是我拖回去的,是用驕子抬回去的。

走在路上,遇見了同齡的張家小姐正在選布料。

她嘲笑我,說我娶了個姑爺,正八抬大轎抬回家。

要是以往,我定會衝上去和她撕打一番, 可是現在我不會了。

江平說女孩子不能脫韁野馬。

江平的傷,讓他整整在**躺了半個月。

等他能下床時,天也已經入秋了。

他也該買新衣服了。

是該買新衣服了,江平都是我崔家的人了,當然得有幾件像樣的衣服。

更何況,爹爹說等他能下床了,我們就晚婚。

江平的事不知何時起,大家都知道了。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江平是我崔妙藏在院子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