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
失去了卿卿性命的李家家仆,無力倒地。
手中的金精銅錢,也隨之散落一地。
聽見動靜的李家老祖訝然回頭,便見到了自家家仆斃命的一幕。
他是斷然沒想到,陳平安竟是如此果斷,絲毫不給那家仆將懸賞散布出去的機會,當場就將其格殺!
偏偏他這個時候,還真不好與陳平安計較。
畢竟是他先默認了陶紫的歹念在先。
若是此時對陳平安出手,那在道理上也說不過去。
李家一家皆是書香門第,對臉麵一事,看得可比什麽都重啊。
李家老祖沒有動靜,卻不代表陶紫可以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見到陳平安根本不怕正陽山的威名,並在她前腳剛說完要報複陳平安後,後腳就將那敢接了她酬勞的家仆殺死。
陶紫簡直是要氣炸了。
因為這簡直就是在打她陶紫的臉,打正陽山的臉!
“陳平安!你真是好大的膽!”
“莫非你真以為你無敵了不成?!”
對於陶紫的嗬斥,陳平安根本就是充耳不聞。
隻見他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將其一顆顆滾落在地的金精銅錢,收攏於袋中。
然後直起身子,對著陶紫掂量掂量了手中錢袋,笑道:
“多謝正陽山盛情款待。”
“他日我必將‘百倍奉還’。”
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陶紫,很是怨毒地盯著陳平安,似是要將陳平安整個人的麵貌都記在心裏。
眼下她從宋集薪那裏,白嫖得來了一枚養劍葫,此番回到正陽山,必然會得到祖師們的傾力培養。
等她成就劍仙之位,她就要陳平安死無葬身之地!
明白此時已經奈何不了陳平安的陶紫,隻得硬生生咽下了這個暗虧。
“好好好,陳平安,你有種!”
“他日你若有本事,就來問劍正陽山!”
“我會讓你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螻蟻!”
氣得全身發抖的陶紫,在丟下了一句場麵話後,不甘不願的在李家老祖的保護下,離開了這裏。
看著一老一少離開的背影,陳平安眯了眯眼,眼中殺意一閃而逝。
說真的,若不是忌憚於李希聖的存在,今日陳平安定然會將兩人都永遠地留在小鎮之中。
不過這次倒也不虧,又憑實力奪得兩袋金精銅錢。
這一次外鄉人進驪珠小鎮尋寶,陳平安怕才是最大贏家。
細數之下,他如今身上的金精銅錢足有十三袋之多。
若是算上那些家夥承諾要給,卻沒給的金精銅錢,那就有五十七袋之多。
這個數量的金精銅錢,甚至比一般宗門還要多。
果然,人無橫財不富啊。
若是陳平安沒記錯的話,現在他回家去,多半還有生意上門。
就在陳平安邊往泥瓶巷的家裏走著,邊如此這般想著時,不遠處果真走來了幾人。
其中一位青衣少女,陳平安認識,正是阮秀。
隻見正往泥瓶巷方向走去的幾人,在阮秀看見陳平安時,頓時都停住了腳步。
而阮秀帶著點欣喜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陳平安,你怎麽在這兒?”
奔跑過來的阮秀,毫無芥蒂地拉起陳平安的手,將他拉到那幾個明顯也是外鄉人的身前,然後對他們用東寶瓶洲的雅言,笑著介紹道:
“他就是陳平安。”
“我們小鎮上最熟悉四周山水的人,沒有之一。”
“你們想要找到自家祖墳在哪,問他準沒錯。”
說完,阮秀轉過臉對著陳平安解釋道:
“他們是外鄉來的人,說不來小鎮方言,所以找我來幫忙。”
“陳平安,這位返鄉來找祖墳的是陳對,陳姐姐。”
“站在他身邊的那位是龍尾郡陳氏的嫡長孫,陳鬆風。”
陳平安順著阮秀的介紹望去,名叫陳對的女子,雙腿修長,眼神漠然。
他雖然是第一次見陳對,但他十分清楚陳對的根腳。
陳對,出身南婆娑洲的醇儒陳氏,是位金身境的武夫。
至於那名眼神中有著憐憫、欣賞,又夾雜著一絲嫌棄的陳鬆風,在很久之前,和陳平安這個陳姓,是同族。
隻不過分家出去後,反而興旺了起來。
反觀小鎮陳氏,不是給四姓十族為奴為婢,就是隻剩陳平安一個獨苗。
想來這樣的親戚,陳鬆風也不願意相認吧。
正好,陳平安也不願平白多了個遠方親戚。
索性就裝作不知的樣子,懵懂地點了點頭。
見到陳平安點頭,阮秀眨了眨眼睛,說出了重點:
“陳姐姐說,如果你能帶著他們找到家中祖墳……”
“……她可以給你一袋子金精銅錢,作為報酬,這個價格,我覺得還算公道。”
說著公道二字的阮秀,在陳對、陳鬆風看不見的地方,豎起雙指並攏,悄悄地晃了晃。
顯然,她在暗示陳平安可以趁此機會多要一點。
比如……兩袋金精銅錢。
陳平安點了點頭,然後眼神清澈地回道:
“行,沒問題,我百分百能帶你們找到祖墳。”
“隻是報酬之事,我要四袋!”
聽到陳平安將報酬翻到了四袋,阮秀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她比錯手指了嗎?
她剛剛明明是暗示兩袋而已啊?
看著阮秀滿臉驚訝的樣子,陳平安也很是迷糊。
這不是你說的嗎?
兩根手指晃一下,那不就是二加二等於四嗎?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臉露不滿之色的陳對,冷哼一聲。
可沒等她開口,因為陳平安遲遲未歸,從而有些擔心的寧姚,突然現身,同樣用東寶瓶洲正統雅言開口道:
“四袋金精銅錢,一袋都不能少!”
“陳平安在與那搬山老猿一戰後,本就身體不佳。”
“如今齊先生又要外鄉人盡快離開小鎮,你們的時間本就不多。”
“想要在有限時間內找到祖墳,本就是用命來賺錢。”
“難不成你家祖墳,還不如幾袋子金精銅錢重要?”
陳對倒是沒有想到,這在小鎮居民口中,煢煢孑立的陋巷少年,居然還能有人會為其說話。
再看這黑衣少女,明顯不是凡人。
即便在這泥濘不堪的泥瓶巷中,這黑衣少女依舊如同荷花般,不染塵埃。
能在這裏見到如此令人賞心悅目的少女,陳對本來煩躁的情緒,瞬間就好了不少。
本就不太在意錢財的陳對,也懶得在錢財一事上扯皮。
醇儒陳氏,還真沒有那麽缺錢。
“行,隻要能找到祖墳,四袋就四袋。”
“可若找不到,就別怪我不給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