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山上,沈雙鳳驕橫已久,除了掌門玄洵威嚴甚重之外,她原不相怕什麽人,便隻有玄濟時時看不過眼,經常譏諷幾句,此時見沈雙鳳大怒,也不敢再說,兩眼望天,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玄空見此形勢,忙出來圓場,說道:“好了好了,不提這事......”尚未說完,沈雙鳳又道:“什麽不提了?小房子你說,我門下鄒鸝兒,待你情真意切,又有哪裏配不上你了!”適才方暉一驚之下,隻是噴了口茶水,沈雙鳳此話出口,方暉險些從椅子上跌了下去。他自幼便知,沈雙鳳在門中極是霸道,便是掌門玄洵,也讓著她幾分,今日她大怒之下,竟然擺明車馬要撮合自己和鄒鸝兒。此事雖不是什麽大事,不過說出來也太讓鄒鸝兒難堪。

此時屋中寥寥數人,其餘幾人都向方暉望去。方暉支支吾吾,站了起來說道:“這個小房子私事,鄒師妹溫婉可人,不過,不過......”見沈雙鳳怒目而視,縮了縮脖子道:“小房子適才多喝了兩碗酒,我出去方便方便。”借故溜之大吉。

次日起來,眾人遍尋不見方暉,竟自留書走了。信中言道,九華派此時已度過危難,但自己始終放心不下,若再有事,小房子得到消息,必然趕來雲雲。末了說道,沈雙鳳前輩不可下山一事,當自想辦法向錦衣衛通融,不必掛懷。

方暉下得九華山來,心想那瓦剌國師等魔頭,不知又去了哪裏滋擾。這二十來天,九華山上弟子下山打探,並未收到江湖上有什麽異動的訊息,方暉此時思慮重重,又是武功新近大成,頗想找人一戰。正自信馬由韁,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路上有人喊鏢趟子,喊的是“人武—威揚”,方暉微微一笑,知道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又遇到人武鏢局的鏢隊了。

想到此處,心裏一喜,惡作念頭橫生。當下撕下前襟,將臉蒙了起來,把馬橫在路當中,展開雙臂,喝道:“人武鏢局的人且住了!”鏢隊前的趟子手一見他這副蒙麵打扮,心中不免一驚,喝問道:

“這位朋友,我們是京師人武鏢局的,麻煩你讓一讓路。”

方暉心中暗笑,心想自己在京師跟不少人武鏢局的鏢師都見過麵,喝過酒,莫要被他們認了出來,便不好玩了。當下壓低了嗓音,沉沉地道:“人武鏢局的?嘿嘿,有什麽了不起,大爺手頭不寬敞,借些銀子來花花。看你們派頭大,多給些便放你等走路。”

正說之間,押鏢的鏢師一驚縱馬過來。方暉見了來人,不禁心頭大樂,當先一人,卻是熟識的,娥眉杏目,騎一匹青驄馬,腰懸長劍,英姿颯颯,正是總鏢頭鳶武的大小姐鳶青,後麵跟著的兩名鏢師,在京師酒席筵上,卻也是見過的。

此時鳶青眉頭皺起,說道:“朋友,這青天白日裏的,大道之上,你不像是行家裏手。若是一時缺了盤纏,短了銀錢,小妹這裏有些散碎銀兩,不妨拿去花用。”呼地一聲,擲了一錠銀子過來,卻是用甩手箭的手法打出。

方暉見她這兩句話說得光棍,心下暗讚,信手一抄,已知這鳶大小姐手勁不弱,再一瞧手裏,竟是一錠五十兩的紋銀。當下嘿嘿幹笑兩聲,道:“這位姑娘出手闊綽,我更不能放你們過去啦。不知哪位下馬來陪在下玩兩手,我見你們功夫不差,心中一喜,便放了你們過去。”

鳶青眉頭皺得更緊了,心想這人黑道不像黑道,江湖不像江湖,看起來既非尋仇,也非劫鏢,倒像是生事胡鬧的。當下吩咐一聲,便有一名鏢師下馬,緊了緊腰間束帶,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便陪這位朋友玩兩手。”

方暉見有人下了場,也縱身下馬,拱了拱手,說道:“咱們可說好了,你輸了便再付五十兩給我,若我輸了,這五十兩便還了給你!”話音未落,馬上的鳶青已叫了起來:“方少俠無聊得緊,官道上偶遇,一會喝兩杯便是,何苦戲耍我們!”

方暉聞言,知她已經認出了自己,扯下蒙麵布,嘿嘿一笑:“鳶大小姐好眼力,如何認得出是小房子了?”鳶青見果是方暉,笑逐顏開道:“

方才你還真嚇了我一跳。我不是認出了你,卻是認出了你的聲音。京師酒桌上你跟人喝酒賭銀子,可不便是這副腔調?”

方暉抓抓腦袋,道:“是麽?我自己倒不覺得。大小姐,你這趟鏢聲勢不小,往哪裏去啊?”鳶青抿嘴笑道:“方少俠武功卓絕,可就這一副憊懶腔調,我倒是牢牢記住。我們前麵去喝幾杯,慢慢再與你說。”

方暉心想左右無事,便隨他們走趟鏢,也算得江湖閱曆,當下翻身上馬,一路行來,與鳶青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起來。

及至方暉問到鳶青行程,鳶青道:“這趟鏢不能有錯失,可也不是什麽要緊的物事,隻不過代奉國將軍府上送一些夫人小姐的東西去南京。”方暉哦了一聲,他從小生長於江湖,卻不知道奉國將軍是什麽官銜,接口道:“聽起來官職倒是挺大的。”

鳶青知他不懂,慢慢給他解釋道:“奉國將軍是從二品武官中最大的官職啦,下麵還有定國、鎮國,這奉國將軍秦海,原是英國公張輔舊將,極有韜略,治軍有方。秦將軍原是南京人,夫人小姐回鄉去省親,這用度之物,便托我人武鏢局幫忙送到南京,夫人小姐上個月已經到了南京啦。”

方暉於這等官府之事,原不怎麽上心,聽鳶青絮絮說個不停,隨口應承了兩句,哼哼道:“官府的人,擺場便是不同,這大包小包的東西,嘿,便是有武將門風,這般地錦衣玉食,也都敗壞了。”

鳶青微微一笑,說道:“方大哥,這你便錯了。秦將軍一子一女,公子秦鍾,十幾歲起便隨父出征,雖說不上身經百戰,但也極為驍勇。小姐秦小文,卻是名師高徒,據說武功是極高的。”

方暉一愣,說道:“繡戶侯門之女,說什麽武功極高?遮莫還高的過你這天下第一鏢局的大小姐去?”鳶青竟然點了點頭,道:“天下第一,這個名號我們可擔不起,跟大衙門打交道得多些罷了。我便是沒見過,不過聽我爹說,秦家小姐的功夫,比我卻是高得多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