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自然極為熟悉朝華帝宮的琴法名曲,而烽火台這一曲的琴威還在英炫之上,撫琴者是誰,答案很明顯。

上界之地會象鳴曲者,隻有李念。

此時。

陳睿平複下來,重新席地而坐,黃玉麒麟琴擺在身前,兵戈旋律再度響起。

此刻他的琴聲與剛才大不一樣,指勁變得更加鏗鏘有力,好似周身空間豎立起無窮的神兵,形成忽隱忽現的兵器海洋,要征伐這天下,場麵無比震撼。

吼!

象鳴聲回旋在場中,一頭接一頭光明神象接連凝聚出現,象群環繞著陳睿奔踏,氣勢無比狂野。

“斬。”陳睿震喝道,揮手掃過琴弦,發出無比刺耳之聲。

他的周身,一柄柄忽隱忽現的兵戈同時傾斜,指著象群,猛然向四麵暴射而出,從象群之中紛紛穿過,一頭頭奔跑的象影不斷被洞穿,場麵極為狂暴。

宋春目睹著,真是一場激烈的琴術交鋒,兵戈與象群雖然都由琴曲凝聚,真正的凶險其實還在音律本身,就看撫琴人誰的造詣更強。

一頭頭象影不斷被擊穿消散,但是象鳴曲不絕,還會有象影重新凝聚出來,兩股琴曲混合在一起,激烈的鬥法持續了十餘息。

陳睿坐在那裏,渾身慢慢被汗水浸透,他的手上但凡一個音符失誤,兵戈陣勢就會傾塌,迎接他的必然是象群天崩地裂的踩踏。

“啊……”終於,陳睿率先支撐不住,耳中轟鳴,象鳴瘋狂刺激著腦海,他的鼻孔和耳洞被震出了血跡,精神意誌快要崩潰在這場鬥法之中。

他怒吼一聲,身上的麒麟虛影投入掌下的古琴,爆發了無比可怕的光芒,震**著烽火台的天空。

這一瞬間,黃玉麒麟琴仿佛被注入一頭上古神獸的靈魂,琴光暴漲,竟飛出一頭真正的麒麟神獸,它直接衝了出去,把四周奔騰的象群撕碎席卷一空,隨即,麒麟神獸立在陳睿的身旁,昂頭發出不可一世的咆哮聲。

空間慢慢靜止!

陳睿大口的喘息著,心髒跳動劇烈,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不斷滴落,十指顫抖,仿佛不聽使喚。

接著,外界那一道琴聲再度響起,旋律變化,烽火台隱隱響起了龍吟。

就在陳睿艱澀抬頭之時,他頭頂上方,一頭萬丈神龍盤踞,隨著琴聲越聚越強,宛如巨無霸般的龍頭低俯,龍目光直視著陳睿,那眼神仿佛是李念的化身。

“動手。”一道喝令伴隨琴聲傳遞在宋春的耳邊。

宋春聽到這聲音,振奮的熱血翻滾,他當即不再留手,身軀被金液帝火覆蓋,完全化身成為翱翔天地間的三足帝鳥。

如今,陳睿體力不支,精神萎靡,戰力被象鳴曲折騰的去了半數。

李念隻要蒼龍一響,宋春趁勢出擊,必然能夠雷霆掃雪,把陳睿徹底壓垮。

“停手,我輸了。”陳睿感受著龍威越聚越強,一聲悲鳴過後,麒麟神獸從他的身邊消散,他的內心發出無奈的苦笑。

如果剛才,他還認不出是誰釋放的象鳴琴術,他本以為會是玄澈,因為玄澈是這次兵演當中,境界實力最強的存在。

而且,馭獸師同樣精通音律,那是一種控獸的手段。

但此時,目睹著頭頂上方的神龍,陳睿若還認不出來是何人在撫琴,他的鬥笠就白戴了一年。

兩界論戰那天,李念化身太陰帝宮弟子,血虐鎮星元昊的場麵仍然還在眼前。

李念當時以琴修的身份出手,彈奏的正是這種龍象曲,驚豔了眾人。

陳睿雖然突破人皇,實力比一年前變得更強,而且他現在確實還有一戰之力,他單獨麵對宋春自然不懼,可他實在沒有信心對陣李念。

尤其一曲象鳴過後,他更確信了一點,即使他入皇,同樣不是李念的對手。

千算萬算,他萬萬沒有算到,李念會出現在道摩山和清聖宮的兵演戰場。

這要怪耿玉山,非得拽著陳睿一起出來透透氣,現在氣沒有透出去,反而變得更壓抑了。

嗡!

虛空上的神龍虛影隨即消失。

遠方,一道危險的劍芒鋒利穿過清聖宮棋門弟子的琴陣,烽火台下又是一片人仰馬翻,陷入了慘烈的混戰。

而烽火台上,已經多出了一道身影,李念。

“宮主,真的是你。”宋春驚喜道,散去道意,恢複原身,落在李念的身旁。

李念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渾身被汗水濕透的鬥笠人,讚賞道:“你的琴術真不錯,能夠扼製住太陽帝子的命獸融合,在我遇到的人當中,你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蚩晟,神裔血脈,實力之強無需多言。

這鬥笠人,是唯二壓製了宋春的人,琴法之力明顯在英炫之上,與境界無關,哪怕英炫同樣是下位皇,未必有壓製宋春的實力。

可見,清聖宮的核心弟子,天賦有多出眾。

恐怕這一個鬥笠人,便能夠橫掃雲山聖宮的琴院了,知鳶都未必是此人的對手。

“與你相比,我的琴術遠不如閣下。”陳睿苦笑道。

“那這一戰,是我們贏了吧。”李念笑著看向炬爐上的聖器。

“對對,你們把聖器拿走吧。”陳睿急忙起身讓開。

李念點頭,走步向前,取下西烽火的聖器,他拿在手裏,蹙了蹙眉宇。

“怎麽了?”陳睿問。

“不對吧,剛才我在南烽火也打敗了一個鬥笠人,你們清聖宮挺奇怪的,怎麽人人都戴著鬥笠?”李念道。

“噢,我不小心被馬蜂蟄了,有損形象,所以……”

李念擺手:“剛才南烽火的鬥笠人,給了我一件聖器和兩件帝器,你這裏怎麽那麽少?”

“啊!真的嗎?”陳睿驚訝,他當然知道另外一個鬥笠人是誰。

這次參加兵演,清聖宮就他和耿玉山戴著鬥笠。

“我攻下南烽火的時候,原本也是一件聖器,後來我一生氣,劈了那個鬥笠人一劍,然後就……”李念語氣一頓,仿佛在暗示,閣下最好識時務些。

“明白了,我送你三件帝器。”陳睿一聽,趕忙另取三件。

耿玉山這王八羔子真雞賊,既然準備與李念結善緣,私下怎麽也不給師兄說一聲,陳睿豈能落後?

“你這人真不錯,對了,你認識陳睿嗎?”李念把四件戰利品通通收下,笑著問道。

“陳睿?我不認識啊。”陳睿充楞道。

“他是你們琴門的大師兄,你怎麽會不認識?”李念疑惑。

“哦,原來陳睿就是我們琴門的大師兄啊,我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琴門的核心弟子有很多,我和陳睿一點都不熟。”陳睿利索道。

李念搖頭:“清聖宮的弟子都這麽清心寡歡,各修各的也太低調了,這樣其實對修行不好,師兄弟之間應該多多交流和走動,陳睿的琴法應該很不錯,你要向你們的大師兄虛心學習。”

“好,我回去就向他求教。”陳睿憋屈道。

李念欣慰拍了拍鬥笠人的肩膀:“如果不是眼下的時間不夠,我就坐下來與你好好煮茶論一論琴法,剛才我隨意點撥一句,南烽火的鬥笠人頓悟成皇了,這次算是我欠你的,以後有機會再交流,現在我要去其他烽火台了。”

“……”陳睿內心震撼,李念一句點撥,耿玉山突破成皇了。

這造化!!!

耿玉山來得真值啊,難怪主動送帝器,與李念結善緣,陳睿都有一股想和李念結拜兄弟的衝動。

“走吧。”李念轉身對宋春說道。

宋春點頭,心裏感到佩服至極,宮主就是宮主,略施手段,清聖宮的核心弟子都敬拜不已。

再想想自己,唉,差點被人逼出離火術。

“等一下,你接下來要麵對的是兩個聖人血脈,囂書聖君和張畫聖君的兒女,人皇境,他們的實力還在我之上,與之交戰盡量不要拖延,爭取從精神道意入手,一擊必創。”陳睿好心提醒道。

畫聖,書聖,與琴門和棋門一樣,弟子極擅精神攻擊,而且手段變化更多。

“狂琴,妄棋,囂書,張畫……清聖宮夠囂張狂妄,直接寫在了臉上。”李念心中好笑:“好,我記住了,你這人真不錯,可否告知姓名?”

“我不是陳睿。”陳睿默笑道。

唳!

宋春釋放命獸,卷起烈焰與狂風,帶著李念直衝東烽火台而去。

原地,陳睿在狼煙滾滾中發呆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