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兩輩子,對於那一天所發生的事,蘇曼汐是刻意遺忘的。

可她沒想到,在夢裏,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記得她在招待所那張狹小的床鋪上,是怎麽跟那個陌生男人抵死纏綿,是怎麽在那個男人身下哀哀求饒,是怎麽頻繁地被他帶上極樂之地。

最後又是怎麽恨恨地咬著他硬得跟石頭一樣的肩膀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最後記憶裏,她隻模糊記得,在窗外朦朧月光的映照下,那男人背上的紅色胎記。

以及,那男人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落下的輕柔一吻。

夢中的蘇曼汐強撐著困倦,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借助月光看清眼前人到底長著什麽樣一張人渣臉。

待窗外的月光逐漸落在他身上,蘇曼汐看清他的容貌時,瞬間瞪大了眼睛。

周硯正微微傾身,想幫蘇曼汐蓋好被子,卻見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呼吸一窒,一時不敢亂動,就這麽維持著傾身的動作,與蘇曼汐這般對視著。

蘇曼汐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一時間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現實,臉上的神情有些空白。

周硯俊美的臉上帶了幾分歉意,輕聲開口問她:“我吵醒你了?”

聽到他的聲音,蘇曼汐才慢慢回過神,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彌漫開的疼痛讓她意識到,現在不是夢。

她連忙往後縮了縮,搖頭:“沒、沒有,我做噩夢驚醒的。”

可不是噩夢嗎?

她居然夢到了三年前那一夜,還夢到睡了她就跑的混賬是周硯!

蘇曼汐忍不住唾棄自己。

她這夢跟恩將仇報有什麽區別?周硯會是那種睡了就跑的渣男嗎?

周硯見蘇曼汐睡了一覺後,精神頭恢複得不錯,便重新坐回凳子上,問她:“餓了嗎?我去給你打飯?”

“還好。”她這幾天吃得都有了點油水,不會那麽容易餓。

蘇曼汐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她身側熟睡的明月,伸手小心地探了一下她額頭上的溫度。

還好,這次明月受到驚嚇沒發燒。

周硯也不是個多言的人,默默地看著蘇曼汐的動作,沒再開口說話。

蘇曼汐剛做了那種堪稱春夢的噩夢,暫時不太敢看周硯,垂著眸,輕聲問他:“那兩個人……怎麽樣了?”

“招了,說是有人雇他們來找你麻煩的,同夥我們已經安排人去捉了。”周硯說著,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但如果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雇他們的人極可能不會受到製裁。”

“包括傷害你的那兩個人,也隻能進行短期拘留和賠償,抱歉。”

畢竟那兩個人沒想要蘇曼汐的命,與魏俊強不同,沒辦法嚴懲。

蘇曼汐聞言,倒是沒覺得意外。

畢竟他們沒帶武器,沒留下證據,她又是輕傷,想重判他們,幾乎不可能。

隻是……

她想不通,誰會花錢雇人來針對她?

是何佳秀?還是魏時俊?

她重生後唯一得罪的也就她跟魏家人,他們雇凶傷人的幾率也最大。

果然,還是要找機會,徹底把他們摁死,不能給他們秋後蹦躂的機會。

蘇曼汐心中想著,麵上卻衝周硯笑了笑,帶了幾分無奈:“你跟我道什麽歉?又不是你傷得我。”

“該道歉的,是傷了我的那些人,要是無法讓罪魁禍首受到重罰,那就讓打了我的人,各自賠償我五十塊的醫藥費、誤工費和營養費。”

這次罪總不能白受。

周硯薄唇勾了勾,點頭:“好,這件事交給我去辦。”

蘇曼汐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賠償拿到手了,我跟你對半分。”

“你一定要拿啊,不然我以後可不敢再麻煩你了。”

本想推辭的周硯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無奈答應下來:“好。”

兩人低聲交流時,明月也睡醒了。

她睜開眼後第一時間看向了身側的蘇曼汐,待看到蘇曼汐正笑眯眯地看著她時,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笑著往她懷裏拱,小奶音又嬌又甜:“媽媽~”

“哎,媽媽在呢。”蘇曼汐響亮地回了她一聲,隨後低頭在她額頭上叭叭親了兩口。

周硯安靜地看著母女倆互動,眸底湧動著淡淡的羨慕,他起身道:“我去給你們打飯。”

蘇曼汐忙道:“麻煩你了。”

周硯搖搖頭,拿著洗幹淨的鋁飯盒去國營飯店打飯。

蘇曼汐則把明月從被窩裏挖出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去洗手間簡單的洗了把臉,又含了清水清清口腔。

睡了一覺,腦震**帶來的症狀也減輕了不少,除了額頭還有點疼,至少沒有那麽強烈的眩暈感和想要吐的感覺了。

蘇曼汐洗漱回到病房,周硯也打飯回來了。

蘇曼汐本想上前接過鋁飯盒,打算邊吃邊喂明月,卻發現,他手上的鋁飯盒有兩個。

周硯躲過了蘇曼汐伸出的手,開口道:“我來喂明月,你吃你的。”

說完,不等蘇曼汐拒絕,便將手上的鋁飯盒往她懷裏塞,隨後蹲在明月麵前,溫聲問她:“明月,讓周叔叔來喂你,好不好?”

明月看了看蘇曼汐重新包紮,纏了厚厚繃帶的手,點了點頭:“好。”

蘇曼汐:“……”事都安排好了,她能說什麽?

蘇曼汐心中歎息了聲,壓下心頭那點奇異的念頭,無奈道:“那就麻煩你了,明月吃飯很乖的。”

周硯嗯了一聲,催促她快點吃飯。

明月的鋁飯盒裏裝的是米飯和紅燒肉,還有一小筷子菜,蘇曼汐則是喝的清淡點的瘦肉粥。

她吃著飯,問周硯:“你呢?吃了嗎?”

“吃過了。”周硯道:“你們沒醒前去吃的。”

蘇曼汐點點頭,要是讓恩人餓著肚子看她們吃飯,那也太罪過了。

吃飽喝足,周硯沒在醫院多留,拿著鋁飯盒離開,蘇曼汐牽著明月的手,去醫院下麵散散步,消食後回來繼續躺著睡覺,努力的養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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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蘇曼汐醒來接受醫生的檢查,得知可以出院回家休養後,她便開始收拾東西回家。

周硯將事情進度跟她說了,六子老大跟他們不一樣,脾氣強,嘴巴緊,他也是唯一一個見過雇他們來行凶的女人的人。

他又不能真對他用刑,隻能慢慢審。

包括六子他們聽說要給醫藥費,反應格外大,但有他們家長鎮壓,和周硯的震懾下,最終這醫藥費還是給了。

周硯把錢給了蘇曼汐,蘇曼汐分出五十塞給他:“喏,一人一半。”

周硯將這五十張大團結收下,心中盤算著要怎麽用在蘇曼汐和明月身上,麵色卻格外平靜道:“我借了崔岩的車,一會開車送你們回去。”

蘇曼汐下意識想拒絕,周硯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我怕他們在外麵還有其他漏網之魚,我送你回去,比較安全。”

蘇曼汐到嘴邊的拒絕瞬間咽了回去:“那就麻煩你了。”

周硯嗯了一聲,替她拎著東西,牽著明月往外走。

明月看看周硯牽著她的手,又看看蘇曼汐,忽然抬起頭,認真地看向周硯,問他:“周叔叔,你對我們那麽好,你是想當我爸爸嗎?”

蘇曼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