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尋路

薄暮蒙蒙,孫觀主放下手裏的經書起身。

“師父,你今晚還要去太平宮嗎?”小童問道。

“我就住那裏吧。”孫觀主說道,“你們看好燈火,如今天幹物燥。”

小童應聲是,一麵親自提燈籠。

山路彎彎,一點昏燈向上。

太平宮還是那個太平宮,吱呀的開門的還是那個道童。

按照習慣,她親自去程嬌娘的住處轉了轉。

“今天擦拭過了嗎?”她問道。

“擦過了,這屋子裏的花還是新換的。”道童說道。

孫觀主點點頭。

“記得日日如此,這樣屋子裏才有人氣,免得娘子回來了,住著不好。”她說道。

道童應聲是,心裏又覺得有些沒必要,娘子才走呢,哪能這麽快回來,更何況是被外祖家接走了。

“師父,娘子還會回來嗎?”她忍不住問道。

程家對她這樣不好,被外祖家收留不是正合適,還回來做什麽。

孫觀主沒說話。

幾十年的時光裏沒有這個娘子的存在也沒覺得如何,為什麽這個娘子在這裏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再消失就心裏空落落的。

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一個被程家棄養在道觀的女兒,竟然被她當成主心骨,說出去自己都好笑。

孫觀主笑了,搖搖頭。

“她回不回來,這裏都是她的家。”她說道。

道童哦了聲,那倒也是。這太平宮到底是程家的產業。

師徒二人轉身關門出來,外邊的山門被敲響了。

“師父。寶元山道觀的人送信來了。”

寶元山道觀?

孫觀主愣了下,這麽晚了?出什麽事了?

屋子裏孫觀主就近燈看完了信。神情複雜。

“我不是說這兩個孩子心眼多,讓你們多留點心看著點嗎?”她說道,歎氣。

“是,一開始是留心,可這兩個孩子挺老實的,功課也認真,做事也吃苦,也並沒有說自己身世如何可憐,踏踏實實的。就…”來人也是個中年道姑,也歎氣說道,“誰想到竟然突然跑了,還偷了觀裏的香火錢,那可是我們過冬的積蓄啊。”

“活該。”孫觀主沒好氣的說道,“別指望我給你們我們過冬的錢。”

中年道姑嘿嘿笑了,帶著幾分訕訕。

“師叔,我師父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來和你們說一聲。”她說道。

孫觀主哼了聲。

“我還不知道你那師父的鬼心思。”她說道。說到這裏又歎口氣,“兩個孩子大半夜的能跑多遠?你們都找了嗎?”

“找了,方圓百裏都找了,一點影子都沒。真是奇怪了,要不然就是被狼叼去了。”中年道姑說道。

孫觀主看著手裏的信沒說話,琢磨著要不要給程嬌娘遞封信。又想到走時也沒留地址,也沒法送信。

“時候不早了。你先去山下歇息吧,跑了就跑了吧。也沒別的辦法,不是咱們趕她們走的,而是她們自己要走的,生死由命吧。”她說道。

中年道姑應了聲是。

“師叔。”她想到什麽又站住腳,帶著幾分討好的笑,“聽說你們這裏的點心大為有名,不如我走的時候拿點,好在我們那邊也宣揚下?”

孫觀主呸了聲,一副就知道你們什麽心思的神情。

“沒有沒有,不用不用,我們是道觀,又不是點心鋪子,宣揚什麽。”她說道。

夜色深深,山風陣陣。

漆黑的夜色裏,兩個小小的身影艱難跋涉。

“姐姐,我走不動了。”

“走不動也要走。”

“姐姐,我們要去哪裏?”

“去能讓那些不要我們的人後悔的地方。”

夜色裏終於看到兩盞燈籠,車隊人馬都鬆口氣。

“娘子,娘子,到驛站了。”婢女高興的說道,看著車廂裏裹在錦被中的女子。

“已經這麽晚,不如幹脆趕路好了。”曹管事和陳四爺說道。

陳四爺自然願意,來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日夜不停的,回程帶上這個女子走的慢了很多。

“你去和那娘子說。”他說道。

“我?”曹管事忙擺手,“還是四老爺您去吧。”

這一路行來,曹管事幾乎從不出現在程嬌娘麵前,陳四老爺自然看到了,再聯想到在道觀的事,他自然看得出,這程嬌娘不喜曹管事,或者是,不喜周家?

“我們這個娘子從小就古怪,也就聽我們老夫人的話,是她老人家從小照顧大的。”曹管事似是隨意感歎說道。

陳四老爺哦了聲,這個孩子是周老夫人照顧大的啊,那跟周家應該很親近,病人都古怪,這個嬌娘子就是天性古怪吧。

他轉身去馬車前說了。

“那怎麽成?太累了?怎麽受得了?”婢女立刻反對道。

她這樣一個身體康健的坐了這麽久馬車顛簸的都受不住,更何況程嬌娘這樣身子不好的。

陳四老爺看程嬌娘,他知道這主仆二人誰才是說話的人。

“娘子,我父親的病情實在是…”他帶著歉意說道。

“越快越慢。”程嬌娘說道。

“欲速則不達。”婢女點點頭,看那陳四老爺說道,“我家娘子身子累壞了,到那裏,可顧不上你父親的病了。”

這倒也是,陳四老爺點點頭。

“是我疏忽了,娘子見諒。”他說道。

決定停腳歇息,一眾人熱鬧的向驛站而去,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驛站裏比他們這邊還要熱鬧。

這是一處年久失修的破舊驛站,此時院子裏停滿了車馬,多是運貨的車馬,空氣裏混雜著各種奇怪的味道。

“出去,出去,沒地方了,人都要死了更不能住進來。”兩個胖乎乎的驛丞正驅趕四五個男人。

四五個男人抬著一個門板,其上有一人蓋著被子,被這驛丞驅趕,男人們都罵罵咧咧。

“幹什麽?你們這些打不過西賊的逃兵,要在我們這裏耍威風嗎?”驛丞罵道。

“你這賊廝!”

這話如同一刀刺在這些男人心上,頓時漲紅臉,舉起拳頭。

“休要鬧了,他也沒說錯。”一個男人喊道,製止其他人,看了眼那驛丞,“我們就在外歇一晚罷了。”

“大哥,可是三弟他,他的病…”其他男人說道,聲音有些哽咽。

男人沒有說話,看了眼這邊。

這邊陳四老爺的車馬駛進,高頭大馬,錦衣玉帶,一眼便知不凡。

察言觀色的驛丞立刻堆笑接過去。

“官人,住店麽?”他們熱情的招呼道。

曹管事拿出驛劵,看到其上鮮紅的京都兵備司官印,驛丞幾乎將頭點到地下。

他們這種小地方,哪裏見過這等京城來的高官,歡喜的渾身瘙癢。

“上房不夠了。”

“不夠了將那些商販們都趕出來。”

驛站裏頓時人仰馬翻的熱鬧。

外邊已經點起篝火的男人們冷眼看著,有人重重的啐了口。

“真是貴賤不同命!”他說道。

“大哥,三弟不行了。”一個男人喊道,看著門板被子下的男人。

一眾人圍過去,卻束手無策,最終低頭垂淚。

“人的命,天注定,認命吧。”為首的男人喃喃說道,神情卻是無比的悲愴,手緊緊的攥起來。

誰想認命!誰想認命!奈何!奈何!

“人的命,真是,天注定。”一個女聲響起,“這病者,遇到我了,真是,好命。”

什麽?

驛站裏喧鬧紛紛,隨行幾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正好停在這邊,似乎在等裏麵收拾好了才進,此時車簾掀開,昏昏夜色裏似是一個女子形容看過來。

其實我早上更了三千字,一日兩更的意思是一更二千字,以前沒說不算數,今天特意說一下,如果一更三千字以上的話,便無二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