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月癟癟小嘴,十分鬱悶地說:“奶奶和爺爺說,如果小星星在就好了,小星星天生麗質,過目不忘,才不像星月這麽笨!”

顧星月說著說著,垂下頭去,眼淚吧嗒就掉下來了。

顧亦涼心裏猛然一震,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的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小星月明顯是受傷了。

他心疼地,將小星月攬進了懷裏,“奶奶老了,腦子沒有以前靈光了,她說了什麽,小星月不要在意好嗎?”

“可是爸爸,”

小星月在自己父親溫暖親切的懷抱裏抬起小腦袋,“你還沒有告訴我,小星星是誰,是不是相冊上你和媽媽抱著的那個姐姐?”

顧亦涼歎了口氣,“是呀,她就是那個姐姐,不過她在很遙遠的地方,小星月不要問這個問題了好嗎?你的問題會讓爸爸很難過,是爸爸沒有照顧好那個姐姐,才會讓她走丟了。”

顧亦涼仰天長歎一口氣,眼中飽含了淚水,如果九年前那個夏天,他沒有同意小星星去斯國該有多好!

顧星月看到如此心痛的父親,怯怯地伸小手去幫顧亦涼擦眼淚,“爸爸,你哭了。”

顧亦涼才猛然清醒,意識到自己不該在小女兒麵前掉眼淚,他又對著小女兒扯出一抹笑來,“謝謝小星月,爸爸的好孩子。”

“好了,去看看媽媽吧,媽媽正想你和顧念呢!”

“那我去看媽媽了。”

小星月從顧亦涼的懷裏出來,上樓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她父親微微發紅的眼睛,她不知道那個姐姐因何走丟,又因何,父親這麽心痛,卻不去找她回來。

她在心裏發誓,等她長大了,一定替爸爸媽媽去把姐姐找回來。

顧星月上了樓,她聽到父母的臥室裏,傳來顧念嘎嗄的笑聲,她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顧念正小猴子似的在母親的身邊滾來滾去。

“星月?來,到媽媽這兒來。”

李雲帆看到門口的小女兒,便向她招了招手。

顧星月走了進來,輕聲問道:“媽媽,你哪裏不舒服?是脖子疼嗎?”

李雲帆長年搞設計,頸椎不太好,時常會說頸椎疼,被小丫頭記住了。

“我幫你揉揉吧!”

小星月走了過來,李雲帆笑笑轉過身去,雖然她此刻頸椎好得很,卻不想辜負女兒的一番心意。

小星月柔軟的小手拿捏著力道在李雲帆的後頸處按捏起來。

“媽媽,舒服些了嗎?”

小星月邊按捏邊問。

李雲帆笑道:“嗯,舒服多了,小星月真棒!”

顧念在旁邊看著,此刻說道:“媽媽,我幫你捏腿。”

小家夥也不管他母親腿疼不疼,便小腿跪在床邊,學著他姐姐給他母親按捏脖子的樣子,在他母親的小腿處按捏起來。

“傻小子,媽媽腿又不疼,你孝心也得孝對地方吧?”

顧亦涼進來後,看到他兒子吭哧吭哧地賣力地幫他妻子按捏小腿,好笑地說。

顧念停止了按捏,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顧亦涼親自送兩個孩子去學校,然後便去了顧家大宅。

還沒有踏進客廳,便聽到客廳裏傳來胡雲怡埋怨的聲音,“星月那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個女孩子家,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就罷了,成天像個野小子似的瘋跑,功課一塌糊塗,還不知道用功讀書,這孩子照她姐姐真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大宅裏,顧遠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捧著一份早報在讀,然而,妻子喋喋不休的聲音吵得他異常煩躁。

“我說你還有完沒完,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小星星是小星星,小星月是小星月,小星星的確是最優秀的孩子,可星月也並不差,你總把她們比來比去,比什麽?你是真想讓孩子們都討厭你這個奶奶你才開心是吧?”

胡雲怡撇了撇嘴,不言聲了。

顧亦涼走了進來,看到兒子的身影,胡雲怡眼前登時就亮了,“亦涼,你們這麽快就從斯國回來了,見到小星星了嗎?你們有沒有把她帶回來?”

胡雲怡一連串的發問後,看到兒子沉默的表情,便什麽都知道了,她歎了口氣,“早就知道沒什麽希望。看樣子我這輩子,是見不到小星星了。”

“媽,”

顧亦涼非常沉重地開口,“請別再將小星星和小星月比來比去行嗎?她們是兩個不同的孩子,你總是這樣比來比去,會讓小星月自卑,她的確有個足夠優秀的姐姐,可她這個妹妹也並不差不是嗎?”

胡雲怡神情冷了下去,“原來是向我興師問罪的,是星月在你麵前告我的狀了是不是?好,你們不喜歡,以後你們的孩子我不管便是。”

顧亦涼擰起眉心,“媽這是把對雲帆的不滿用在了孩子身上不成?”

“從李雲帆嫁進顧家那一天開始,媽就看她不順眼,可她是您兒子娶進門的,您不喜歡也得忍著,即使她是公主之身,即使她是申國非常出名的設計師,她也還是入不了您的眼。”

“您把對她的不滿都發泄在小星月的身上,星月有一點不是,在您眼裏就無限放大,您看不上小星月,其實就是看不上李雲帆對不對!”

顧亦涼句句見血。

胡雲怡臉色變了,“你亂說什麽,沒有的事!”

顧亦涼冷笑,“媽怎麽想的,自己最清楚。”

顧遠之聽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盯向他的妻子,最後憤憤地說出一句:“真是無法理喻!”

顧遠之拂袖而去。

胡雲怡渾身僵硬地站著,兒子的話,是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這麽多年,兒子和她並不親近,即使是在斯國九死一生後回來,他們也是住在那邊的宅子裏,偶爾才會過來一趟。

李雲帆對她更是少話,別人的兒媳給婆婆揉肩捏腿這樣的事,更是從來沒有過。就連叫聲媽,也是淡淡的,不像別人的兒媳那麽親切,兒子對她生分,一定有李雲帆的功勞。

而因為李雲帆是斯國公主,她還失去了那麽聰明伶俐的小孫女,種種事情加在一起,讓胡雲怡積怨很深,又加上小星月總是不肯聽她的話,她便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顧亦涼望著他越來越陌生的母親,非常心痛地說道:“媽,我希望您能發自內心地疼愛小星月。”

顧亦涼說完,便轉身走了,胡雲怡跌坐在沙發上,茫茫然,如失了魂魄。

顧亦涼心裏也很是不得勁兒,多少年了,母親對李雲帆的成見根深蒂固,經過了那麽多年,那麽多事,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減輕,到了老年,反倒變本加厲。

這麽多年,他一直帶著妻兒住在自己的寓所裏,極少回大宅固然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妻子,可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他的母親對他的妻子從來沒有過親情嗎?

李雲帆從來不在他麵前埋怨他的母親,卻不願去大宅走動,但每每他提出,她便隨著,從不讓他為難。

可是他想不到,他的母親一把年紀了,不但從來沒有反省過自己這麽多年是怎麽對待李雲帆的,還把怨氣撒在小星月身上。

顧亦涼不心痛都不可能。

“二叔?”

在辦公室的門口,顧亦涼與顧容走了個碰麵。

“啊,顧容。”

顧亦涼喚了一聲,情緒有點兒低落,伸手撫額。

顧容關心地問:“二叔你不舒服嗎?”

年紀輕輕的顧容,已經掌管了顧氏旗下所有銀行,今天是回來匯報工作的。

顧亦涼道:“進屋說吧。”

顧容隨著顧亦涼進了辦公室,顧亦涼在椅子上坐下,仍然是心痛得緊。

顧容問:“因為小星星嗎?”

顧亦涼和李雲帆去過斯國,他知道,他一直都在盼著他們能把他的小妹妹帶回來,可他同時又知道,那根本希望不大。

顧亦涼惆悵地歎了口氣,“她決定繼續履行她的諾言,有時候我還真希望,自己生的不是那麽一個信守諾言的孩子,希望她能出爾反爾,或者是個小太妹,就是不要這麽乖,這麽安靜,這麽通透,這麽……”

顧亦涼說不下去了,他的小星星如果不是這麽聰慧雅達的女孩兒,是個小太妹,哪怕不學無術,哪怕笨一些,在他心裏,都比女兒當什麽斯國公主要強。

顧容道:“小星星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我知道她不會回來。或許,這就是她這一世的宿命吧!”

顧容走了,顧亦涼陷入長久地沉默。

“聖誕節你們也不回來的嗎?”

別墅裏,李雲帆正和夏紋通電話。

夏紋的電腦還開著,鼠標停留在下屬發過來的財務報表上,她道“這邊的工作太多,王江走不開,不過好在,過了聖誕節就是春節了,到時候我們一家就團聚了。”

李雲帆道:“那好吧,晚上我叫亦涼接王琛過來,他這裏,你就不用擔心了。”

夏紋笑道:“那就勞你費神了。”

李雲帆道:“費什麽神,我接我女婿來過聖誕節,不是應該的嗎?”

夏紋怔了怔,繼而想起了什麽哈哈笑起來。

李雲帆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