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淩依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應該如何動彈。

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扼住她的咽喉,讓她無力呼吸。

血液,也仿佛在一瞬間僵住。

連眸光,都在顫抖。

所有的情緒反複凝聚又潰散、凝聚又潰散……最終像紛飛的玻璃碎片一樣,鋒芒尖利地鑽入了她的神經。

就在剛剛家宴的現場,在她抱住娜歐米的時候,淩依清楚地聞見了娜歐米身上的氣息——和那個試圖用針管攻擊傅以深的黑衣人一模一樣。

手感、腰圍、大小也一模一樣……

她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時候淩依還在想,興許這個娜歐米和波爾多一樣,隻是R組織派來潛入林氏莊園的壞家夥而已。

甚至那個時候她還想過,是不是以後要多呆在爺爺身邊,不讓他和娜歐米單獨接觸,免得有危險。

而事實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殘忍地撕開了一大道口子。

她心心念念想要護著的“爺爺”,竟然早已知道了這一切,並且操縱著這一切。

其實,這個“林氏孫女”的身份,她並不是沒有起過疑心,隻是,一次又一次地不願深究而已。

她曾經在自己房間裏翻了無數遍——整座林氏莊園,都沒有她的照片,也沒有任何一張全家福……

這個爺爺,甚至以前的管家波爾多,都不知道她變成喪屍前的喜好。

關於過去的事情,除了沒完沒了掛在嘴邊的和顧氏聯姻,其他的,都絕口不提。

她隻是他們口中“一個高級的實驗體”,是和顧氏達成某種交易的工具。

可小喪屍又有什麽錯呢?

她不過就是,作為一隻沒有家的小喪屍,稍微貪戀了那麽一下人間親情的溫暖而已。

她的爺爺……不,是林老爺,他那日在天台救下了她和傅以深,口口聲聲說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孫女,還一槍打死了波爾多。

難怪當時的波爾多流露出那麽驚恐的表情。

原來,這是個滅口的大局。

林老爺與波爾多是一夥的,而且,可能比波爾多還要可怕……

他知道她誤打誤撞中了催眠的藥劑,還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計劃”到底是什麽,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不僅和那位BOSS先生是一夥的,而且最近發生的所有與喪屍怪有關的事件,都與他們有關。

淩依拚命暗示著自己冷靜,但她的雙手雙腳,都在克製不住地隱隱顫抖。

冷靜,冷靜……

小喪屍,你冷靜下來啊嗚啊嗚……

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單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半點的聲響。

指甲甚至都深深嵌入了臉頰,但她不覺得絲毫的疼痛。

隻覺得無盡的恐懼、震驚漫上心頭,還有莫名其妙的、不可名狀的悲傷。

那張和藹可親的麵龐,那些溫馨到骨子裏的畫麵,像足了電影放映一樣,重新浮現在眼前:

【小依,嚇壞了嗎?】

【小依,爺爺回來了。】

【小依,等我好了,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爺爺,我在這裏呢!】

【……】

她緊緊揪住了自己胸口位置的衣裳。

似乎隻有這樣扯著,心髒深處才不會空洞洞地疼。

唔,還是好疼……

疼得小喪屍口幹舌燥的,喉嚨裏似乎有血腥氣在緩緩上湧……

她茫然地舉起了酒杯,將裏麵紅得像血的**一飲而盡,瞳孔中都泛著隱隱帶著水霧的紅光。

唔……

難怪傅以深不給喝呢……

真是酸澀到了極致,難喝死了。

難喝到,一雙喪屍眼睛都酸酸澀澀的……

淩依抬手抹了抹眼淚,突如其來又猛烈的酒精衝擊力,讓她踉蹌了幾步後退。

這一退,玻璃酒杯不小心磕到了牆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老爺機警地抬起頭:“什麽聲音?你過去看看。”

娜歐米緩緩走了過去,手伸進了皮衣,摩挲著槍柄隨時準備掏出來。

淩依揚起了苦澀的笑意,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在混沌中保持清醒,亮出了閃著光的指甲和獠牙準備迎接。

不就是兩個壞家夥嘛……

來吧!小喪屍跟你們拚了!

讓你們見識見識高級實驗體的厲害!

唔!

她剛張牙舞爪地準備撲過去,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一隻大手將她拽到了另一個角落。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是傅以深……

他怎麽來了……

傅以深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用食指示意她不要出聲,他背靠牆角,警惕地聽著娜歐米的腳步聲。

娜歐米已經把槍拿出了衣兜,步步逼近。

傅以深屏住了呼吸,將衣兜裏的麻醉劑握緊。

娜歐米來到剛剛淩依藏身的地方,四處環顧,隨後按了按耳朵上的藍牙耳機,語氣冰冷:

“沒有發現異樣。”

還沒等傅以深鬆一口氣,空氣中突然傳來了一聲:

“嗝——”

淩依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傅以深連忙將她的嘴捂得更緊。

而這時,顧小明大概等著急了,也從家宴的現場走出來:

“淩依?傅叔?你們去哪裏了?”

林老爺緩緩勾起了嘴角。

哦?

原來,是小喪屍和她的科研怪飼養員嗎?

似乎這場家宴一下子又變得有趣了起來。

“等等!”他喝住了正準備繼續往前的娜歐米,轉動了輪椅,“我親自過去。”

輪子“骨碌骨碌”的一聲聲,就好像催命的號角一般,從左側緩緩迫近。

而顧小明的腳步聲和叫喊聲,也從右側傳來,逐漸清晰。

傅以深和淩依恰好站在中間的牆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