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二百三十九章

傅縈沒什麽胃口,許是昏睡時被灌苦藥,這會嘴裏還是一股苦味,不過她知道不吃東西身子不會好,又因現在傷處還疼,就隻靠在蕭錯懷中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大碗粳米粥佐精致的小菜。待蕭錯又拿了點心來喂她,她才別開臉疲憊的枕著他的肩頭。

“吃不下了?”

“嗯,想睡一會。”

蕭錯噗嗤一笑,拿了白瓷杯來服侍她漱口擦嘴,又接過珍玉遞來的溫熱帕子替她擦臉擦手。一切妥帖了,才將她安置在自己懷裏,一同躺下。

“就說你是小豬你還偏不承認,吃飽了就睡,你說你是什麽?”

他是故意哄她開心的,傅縈哪裏有不配合的道理。

隻是她現在渾身酸軟發疼的像是一灘爛泥,想如往常那般鑽進他懷裏是不可能的,廢了九牛二虎智利才虛弱的握著他的手。

蕭錯立即反握著她的,既心疼又無奈,悠悠的喚了一聲:“縈縈。”

他每次正常叫她名字時,都是帶有情緒的時候,如今發生這樣的大事,傅縈自然理解他的感受,雖然疲憊,卻依舊扯動嘴角:“嗯?”

“沒事。乖乖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那你不要走。”

“這麽粘我啊?”

傅縈閉著眼,呼吸已漸平穩均勻,已是困倦到幾點,半晌才說:“你在,我不怕。”

蕭錯咬著唇撐起半身來看著她。她的臉蒼白的像一張紙,好在她這會子睡的不像方才那般噩夢連連不停的嗚咽。她被夢魘著的模樣,讓他心疼的不能忍受,恨不能以身代之。

蕭錯也是折騰了兩日沒睡,即便武藝高強。鐵打的人也未必受得住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現在傅縈退了燒,人也沒有如他猜測的那樣歇斯底裏,雖心疼她的懂事,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如此一放鬆,蕭錯也昏昏欲睡,他仔細的圈著傅縈。隻想著回頭忙過了再去與皇兄回話不遲。

蕭錯與傅縈相擁而眠之時。客院中宋氏又悄悄地哭了一場。聽了珍玉來回話,說傅縈睜開眼就肯吃東西,這才略放下一些心。

“這就對了。到底是我的女兒,若是遇上點事隻知道哭哭啼啼,全然失去了理智不知為自己著想,那就太笨了。”

珍玉忙點頭:“夫人說的是。王妃性情堅韌。遇事冷靜,且有上天庇佑。一定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況且王爺是真心待王妃好,雖說此番是被人害了,但隻要人還好好的,往後還愁子嗣嗎。”

“珍玉說的對。武略侯夫人千萬不要傷心。說一句不中聽的。王妃雖是和親而來的,可湘親王對王妃那確實真心實意再沒有這樣好的了。那寵的呦,來之前候皇後吩咐奴婢囑咐王妃的話。王爺因心疼王妃,沒有一樣委屈王妃的。武略夫人千萬不要因此事而對王爺存了什麽想法。要知道世上男子能尋到一個這樣的已不容易了。”

吳嬤嬤說的是真心實意,她在宮中浸**多年,隻見過帝王家無情,哪裏見過蕭錯這樣同樣位高權重之人對待女子卻那樣用心的。

她說的這些宋氏何嚐不懂。可是做母親的看到女兒受苦卻沒辦法,心裏的疼和窩火的感覺又如何能排解?若她的親家是個尋常人也就罷了,親家是皇家,根本就斷絕了她的一切想法。

宋氏頹然坐下。半晌方道:“你們好生去伺候著吧,我這裏不打緊的。”

珍玉與吳嬤嬤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宋氏,確定她隻是心疼難過並沒有去鬧事的意思,這才同時鬆了口氣,點頭退下了。

到了外頭,左右再沒了旁人,吳嬤嬤才低聲道:“瞧著你平日並不對事如何上心,可是主子們的性子你卻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如今安撫了武略侯夫人,廖夫人那兒也沒事了,咱們王妃也能夠站穩腳跟。這再好不過了。”

珍玉忙道:“哪裏是我掌握的清楚,那是主子都是明事理懂得大局的人。隻是此番王妃也真是太冤枉了。”

吳嬤嬤也跟著歎氣。

進門就有了喜,這是多大的一件喜事,可偏偏有那不長眼的將喜事給毀了,還害的嬌嬌弱弱的姑娘變成這樣,叫年輕小夫妻相處下來如何坦然?

若是王妃是不懂得收斂情緒,將王爺抱怨的煩了呢?

看來她得尋個機會好好勸勸王妃,就算要撒嬌也要適度,抓住男人的疼惜和愧疚其實也是能夠過上一輩子好日子的。即便是將來有了側妃和侍妾,有了這一份疼惜和愧疚在,王妃可保地位不變。

此時的宮中,皇帝凝眉負手立於窗前,緩緩道:“所以,無憂將那個下藥的仆婦廢了,還刺瞎雙眼割掉了舌頭,丟去行乞?”

阿徹垂首道:“是。”

“他還是年輕啊。”皇帝仿佛十分惋惜,歎道:“怎麽能急著罰那下人?應當好生審問,追出幕後指使之人才是要緊的。他這麽一來,便宜的可是真正的凶手。”

阿徹道:“王爺年輕,心又軟,且對王妃用情至深,這樣場麵也是難免的。”

皇帝搖了搖頭,“朕這些年來教導他良多,戰場上也曆練他夠久了,想不到他還是這樣性子。”又笑了一下:“小時候連殺個兔子都舍不得,如今卻也能戰場上奮勇殺敵了。其實朕也該當欣慰才是。”

阿徹是與蕭錯一同長大的,聞言想起蕭錯小時候又白又嫩像個小姑娘似的,還特別喜歡對著皇上撒嬌,他心裏也有片刻柔軟:“是皇上**有方,給了王爺曆練的機會,才能夠長成如今這般厲害。”

皇帝笑著道:“朕也真真是給了他許多的機會,對朕的皇子也從未如此用心過。”

“皇上對王爺來說如父如兄,王爺對您一直十分敬佩信服。”

“是嗎?”皇帝轉回身,笑望著阿徹:“你這些年伺候在無憂身邊。他應當沒發現你的身份是朕的暗探吧?”

“回皇上,臣做事謹慎,王爺當沒發現的,且皇上即便安排了臣在王爺身邊,也從未做過任何不利於王爺的事,王爺也不會懷疑到臣身上。”

“很好。”皇帝笑著的道:“你繼續跟著吧,朕想知道無憂的生活。是想知道他所有生活的細節過的是否快樂。當然,若是無憂闖一點小禍,朕也是不會怪罪的。是以。真從你口中要聽到的是最真實的情況,而不是高唱讚歌隻知誇獎,否則你便失去了作用。”

阿徹聞言心驚不已。慌亂的跪下行了大禮:“皇上,臣定會盡忠職守。絕不回有二心。”

“那是最好。”皇帝問:“這會你們王爺做什麽呢?”

“回皇上,臣來時王爺正在勸王妃吃粥。”阿徹的話未說完整。他是親手在喂傅縈吃飯才對。但是下意識中,阿徹認為皇帝不會喜歡看到蕭錯那樣。

果然,皇帝聽聞隻是勸吃粥,眉頭已經挑起半邊。對於深知皇帝習慣的阿徹來說,如此已代表了皇帝不悅。

“是嗎。無憂也是個癡情種子。”

阿徹已經不知該如何回答。就隻一個勁的低垂著頭。

皇帝看向格扇外盛開的繁花,禁不住笑了一下:“年輕人。這般血氣方剛的年紀,與女子之間談談情說說愛。倒也是認生不可或缺的一個階段。隻不過他也不能忘了自己好歹也是個王爺。”

“是。臣定會時刻提醒王爺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分。”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回頭猛然看向阿徹,“你別忘了自己的本分才是真的。”

“臣不敢!”阿徹急忙額頭貼地,敬服的道:“皇上請放心,臣記得自己該做什麽。”

“那樣最好不過了,你也不算是蠢得太厲害。”皇帝隨意吩咐道:“去吧,仔細伺候著,讓那小子得了空立即入宮來回話。讓朕看看他到底怎麽樣了。”

“是,臣定然會小心伺候,側麵的勸說王爺來的。”他要是直接說,不等於直接告訴蕭錯自己是皇帝的人麽。

皇帝擺擺手,繼續麵向著窗外。

阿徹如夢大赦,誠惶誠恐的往外頭快步而去。

傅縈休息了幾天,氣色才略微好一些。期間蕭錯幾乎是日夜不離的守在她身旁,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喝水都要自己親自試過溫度,覺得剛剛好才肯喂到傅縈口中。

他如此體貼,傅縈原本的委屈和憂傷都要被融化了。

無人之時她也會依著床柱發呆,好在她是才發現有孕就小產,對腹中的那個小生命並未有特別大的期望和朝夕相處的感情,雖傷心卻也不是無藥可救。

但是她每次麵對蕭錯和宋氏時,都如同以前一樣。隻要多想一想蕭錯對她的好,就一切都還有希望。

見傅縈如此輕鬆,沒有怨天尤人,不隻是吳嬤嬤,就是宋氏也鬆了口氣,與廖氏一味的想法子給她補身子。吳嬤嬤擔心的他們身為母親和外祖母的其實更擔憂。生怕傅縈這是頭懷胎卻被人害了,會遷怒於蕭錯。

許多夫妻感情的破裂,都是從一些小事開始的。情緒難以控製時,傷人的話可以脫口而出,但是要挽回過錯重得好感,卻需要很多時間。

現在見蕭錯對傅縈的喜愛也隻有更多,他們終於放心了。

宋氏將雞湯端到傅縈的床畔。

傅縈皺著眉道:“娘,這個雞湯還要吃多久啊?”

“你不是最喜歡吃雞肉嗎?從前要是吃隻香酥雞,都能將你樂死。可見無憂對你的好,如今你這刁蠻丫頭連雞肉都不喜歡了?雞湯也不想吃了?”

傅縈皺著眉,很想說自己這一輩子在也不想吃雞肉了。

因為蕭錯告訴了她事情的經過。這一次又是香酥雞害她。

她神經縱然再粗,對香酥雞也有了陰影,連帶著對所有的雞肉都沒了興趣,偏偏宋氏還記得她愛吃這個,非要給她預備。

當日之事的細節她和蕭錯決定不告訴宋氏,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且無力改變,再拖上一個人也隻是帶累多一個人跟著傷心罷了。

傅縈接過小碗來,乖乖的吃雞湯。

宋氏想了想道:“既然你不喜歡,明兒個娘給你預備魚湯吧。雖然是小產,但是坐月子依舊不能忽視,怎麽也要做足半個月,正好娘和你外祖母都在,咱們就伺候你做足一個月,好生將身子調養起來才是要緊的,看你這幾天瘦的。”

傅縈笑著點頭:“正好我也懶得動彈。多休息半個月也好,這段日子來探病的人多,我也懶得理會那些迎來送往之事。”

“你懶得理會的無憂都替你做了。”廖氏進了門來,道:“才剛遇上無憂出去,說是要入宮去給皇上回話,讓咱們自己在家用飯不必等他。”

傅縈就有些擔憂。

他們自送走了東盛送嫁的使臣離開後就去遊湖,之後就出了事,到現在過去這麽多天蕭錯一直都陪在她身邊並未去給皇帝回過話。

她擔心皇帝回認為蕭錯對他並不是忠心耿耿,會遷怒。

宋氏見女兒凝眉的模樣,頗覺得欣慰:“你這丫頭也有長進,也學會關心起無憂了?這樣也不枉費他幾日來對你用的心。”

“我對他哪裏不關心?”傅縈奇道:“說的好像我從來都隻是索取不會回報一樣。”

“在咱們眼裏可不就是這樣嗎。”

“娘您是在炫耀嗎?”

一句話將宋氏和廖氏都逗笑了,就連一旁端了藥進來傅薏聞言手上都是一抖。

“七妹妹還是老樣子,出閣了也一點都沒變。”

一看到傅薏手裏的藥碗,傅縈就想裝昏到。

她是真的吃夠了湯藥了。那東西苦的難以下咽,咽下後還總反胃,恨不能立即吐出來,吃了著實太難受。

宋氏道:“這是太醫院院判親自給你開的方子,你吃了就能快些好起來,也好早日為無憂誕下子嗣。”

“我這還這樣呢,娘就又提這個,莫不是存心堵我的。”雖然口中頂撞,藥還是接了過來,深吸口氣下定決心一般捏著鼻子仰頭灌下。

宋氏遞水給她漱口:“等你出了月子,一定要入宮去黑帝後磕頭,事情也不能都讓無憂頂著,知道了嗎?”(。)